裴度立即阻止廣陵王冒險說:“殿下你是千金之子切不可為渾瑊将軍冒險出關,末将率神策左營出關即可完成尋找接應渾瑊将軍。一年的邊關生活,神策營的少年兵已經實戰養成百戰之師了,不會辜負殿下期望的。”
裴度看向崔珏介紹說:“殿下,容未将把末将義妹崔珏介紹給殿下認識。如果義妹有無知冒犯殿下,請殿下恕義妹不知之罪。”
廣陵王很豪氣地說:“不用你介紹崔珏,我比你熟悉她。珏兒很好!她永遠不會有錯。”
裴度有些驚訝廣陵王對崔珏的态度,他隻好看向李純對他解釋說:“殿下,請殿下原諒末将蠻撞把這個叫張裕華的退役兵帶回義妹家中,實側是丫頭蠻撞驚吓之中口不擇言,驚撓到殿下禦駕了。”
大家立即把目光投向被衆人遺忘在角落的張裕華,他尴尬地舒緩一下久綁身體,讓幾乎個僵硬麻木的身子說:“小民青州橫塘人氏張裕華拜谒廣陵王殿下,殿下恕小民無力磕頭禮拜。”
裴度雖擔憂崔珏會在廣陵王強兵悍卒包圍下失禮儀冒犯廣陵王,但他更擔心家國天下萬一渾瑊身亡,國朝會金吾衛大軍會軍威潰散。裴度向崔珏暗示保重,領了廣陵王調令匆忙離開。
崔珏作為東道主家,邀請廣陵王到客廳喝茶。順便再次為張裕華求情。廣陵王不樂意崔珏這樣軟糯嬌聲為别人求情,他示意讓武略松開綁縛着的張裕華。
崔珏一邊哄廣陵王到客廳,一面對傻掉的蠻撞郭朵兒說:“朵兒你帶張裕華先生去客房安頓下來。張先生要委屈你暫住寒舍一下,我稍後再來詢問我夫婿在關外生活的事。”
廣陵王心中詫異,這個叫張裕華的退役兵既然知曉葉流雲的事情,也省得自己作惡人,把消息傳給她。
廣陵王看到崔珏單薄身體,愁容蒼白的面孔心中不忍心。崔珏隻剛聽到葉流雲活下來的消息,就激動得昏迷,不知得知葉流雲近況會引發什麼樣的不可測後患。
李純隔着九年漫長的時光,終于再遇風華正茂的崔珏。他安靜地坐在茶室,看着崔珏煮茶的每一個動作。
初遇九歲稚齡的她,和再遇二十歲成熟的她,一颦一笑每個瞬息都令李純心生愉悅和甯靜。
李純和她在一起的每個睜眼合眼的瞬息,都覺得一直這樣呆到天老地荒也是歡喜的。
李純雙捧上她雙手遞來上茶盞,雪玉瓷盞裡袅袅顯現江山如畫的茶湯畫圈。
李純欣賞着小小的茶盞中盛着的出雄偉泰山奇峰,又漫散成大江大江波濤滾滾,盞中茶湯穩定成平湖微瀾,上旬月升。李純内心是震撼的,崔珏這一手茶藝圖已經出神入化。
“殿下,茶湯涼了味道變苦澀了,茶要趁熱喝。”崔珏出聲提醒觀看盞中風雲變幻的李純喝茶。
李純戀戀不舍的輕輕喝吮茶中百變滋味,仿佛酸辣苦甜人生百味盡到喉舌間炸裂。李純享受地閉上眼很歇意地說:“我在珏兒這裡,找到了家的感覺。”
崔珏棒盞品茗茶味的雙手輕顫一下歎息道:“年前聽裴哥哥講起關隴十萬世族一夕之間煙消雲散的事,我心中還是很惶恐的,就像小獸失去母獸庇佑。’’
“我後來想着世族尚在關隴立着,我父親崔氏第五百三十八代巨子,進長安宮不過一日使蹤迹遺失。世族在與不在關隴于陛下來講都失去了威信。’’
“我想關隴世族把五百裡肥沃田地盡悉歸還大唐,大唐消除掉一個法外之地,也是為天下作出表率,以後強蕃巨鎮們再沒借口拿關隴‘國中之國’這樣的理由攻阡朝廷,欲立諸侯衆國了。"
“這樣的結果很好,想來陛下是滿意意的,終于完成了大唐的神武皇朝來就有的收複五百裡關隴的宏圖霸業。”
“天下人十之八九皆在失去家園和将要失去家園的恐懼中。殿下不敢有家的感覺,殿下當要有國的感覺才好!”崔珏毫不猶豫地同李純争議家國。
李純放下手中茶盞聲很重,‘叮叮當當’盞與茶托相撞聲響徹。他淩厲地問:“你代表世族和皇族交待不告而别的理由。”李純雙手握成拳。
“我自江南建安出世,在建安長大,又在建安和父兄離散,我和關隴有什麼關系?我的玉牒也隻是我父親篡的私牒,沒有入關隴籍。”
“你抛棄故舊情義,和我說世族、皇族紛争是什麼意思?”李純面色由唇紅齒白,瞬間變換成醬黑色。崔珏眼見李純變幻臉色心中一跳,她心間不由一慌,但還是說“陛下猜忌心極重又不能容人,我請殿下不要在世族遠遷後,把我和我師兄的消息和行蹤傳出去。”
“你自己不剛傳到那個叫張裕華耳中了嘛,裴度也許猜到了。要不要我去滅口啊!省得你懷疑我傳你們的消息行蹤!”李純反諷冷嗤。
“張裕華是真正的君子,我會讓他發誓,他不會傳出去。裴哥哥他不知,亦不會多事。大唐現下可正是多事之秋,裴哥哥心中有家國天下,黎民百姓,他更不會多事。’’
“崔珏你太高看關隴世族,正如你講存在于關隴的世族威懾不了皇族,更何況躲藏陰溝的世族,你拿它來威脅皇族就是自取其辱”李純起身振袖怒視崔珏,他終究是錯付一片赤忱。
“崔珏你還是我大唐的一個百姓,從此以後江湖再見隻是君臣,陌生百姓與陌生的君主嘛!”李純決絕的狠毒話終于是說不出口。他昂首闊步離開這令他心痛到窒息的地方。
李純站在行色慌張的軍鎮兵民中間,他的大唐現在可再難承擔風雨,不知渾瑊是否逃出吐蕃人的絕殺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