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引瞪大了眼睛:“可……可是這是給情侶們拍照的地方。”
“那有什麼關系,哪條法律規定大學同學不能在這裡拍照啦?”賀明朗笑嘻嘻地摟着方引肩膀,然後還看向謝積玉,“雇傭關系也是。你們都到這裡了,完全可以拍一張合照留念啊。對不對,方引的老闆?”
謝積玉微微側頭,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神情中有種不易被察覺到的冷淡。
這是一種不爽的表現,畢竟賀明朗跟自己算是熟人,但對謝積玉來說完全是陌生人,這種社交對他來說自然是有些煩。
所以他看着方引,嗓音涼涼的:“方引說了,不是情侶,不能拍。”
方引被賀明朗這種社交悍匪的能力搞得進退失據,隻能讓謝積玉先行一步。
“謝先生,您先去餐廳吧,我稍後就到。”
謝積玉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不爽看起來更加明顯。
就在這時,賀明朗忽然擡起手:“這裡!”
一個一頭長卷發、穿着碎花連衣裙的女孩跑過來,氣喘籲籲地:“居……居然是你先到。”
“那說好了,你輸了,今晚你請客。”賀明朗笑了笑,開始互相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這是我的大學同學,然後這位先生是我同學的老闆。”
說完,賀明朗就把相機塞到方引的手裡:“來吧,幫我倆多拍幾張照片。”
方引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謝積玉。
謝積玉輕咳一聲,那種冷冰冰的态度看上去卻有所松動:“既然是同學,你就拍吧。我可以多等幾分鐘。”
熱戀的未婚夫妻确實是蜜裡調油,說是拍幾張照片,但實際上挂鎖、擁抱和接吻的時候擺了許多POSE,方引粗略感覺拍了大幾十張是有的。
他在這個過程中時不時地看謝積玉,發現他倒是沒什麼不悅的模樣,也是難得。
最後拍照結束,他們又想拉着方引請他吃飯,這次方引真的不能答應了,最後商量了個到國内再聚的約定,雙方才分開。
方引順了順自己被海風吹亂的頭發,走到謝積玉的面前:“我的這個同學,就是比較熱情一點,你别介意。”
謝積玉擡手,用指節輕輕地碰了一下鼻子:“嗯,我早就餓了。”
方引認為謝積玉是個不太喜歡跟太多人接觸的人,剛才那一下應該已經把他的社交阈值拉到頂了。
于是晚餐的時候,方引選了一個遊客相對較少高級餐廳。
這頓飯兩人吃得有些沉默,等離開餐廳的時候,海島已經被夜色籠罩。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走了一條稍微寬一點的路,這樣就算中間隔着距離,看着也不會很奇怪。
夜晚海風習習,月光有些暗淡。
謝積玉似乎有種莫名的不快,步速有些快,而且方引找話題跟他聊天的時候,他的回複基本上都很簡短。
用幾個字就能将一個話題徹底結束,也沒有任何再延展的意思。
到了最後,方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也隻能一直沉默地回到了民宿。
謝積玉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将門關得震天響。
方引站在院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眼睫垂了下來。
他好像總是很難知道謝積玉的心裡在想什麼,大部分時候好像總是會把事情莫名其妙地搞砸。
就像今天這樣,明明是一個可以沐浴着月色在沙灘上散步的夜晚,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夜裡,方引是被熱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才發現燈不亮,而且空調已經停止工作。
原來是停電了。
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
方引的房間對着海面,打開窗後海風吹了進來,倒是很涼爽,不影響睡眠。
就在他吹了一會風準備繼續睡覺的時候,卻聽到了很輕的開門聲。
方引打開自己的門去看,發現是謝積玉走到了樓下,然後坐在了院中的躺椅上。
他猶豫了一會,也走了下去,坐在了謝積玉的身邊。
“停電了。”方引道。
“嗯。”謝積玉閉着眼,沒有說其他的話。
月色将小院的每個角落都照得影影綽綽,好像有許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我的房間有海風,你去那裡睡吧,我想在這裡坐一會。”
“不用。”
“你好像不高興。”沉默良久,方引輕輕地開口,“我可以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嗎?”
謝積玉将臉轉到了另一側,似乎有些不耐煩:“我們之間,談不上有什麼對錯。”
方引垂下眼睛,又安靜了一會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然後,他便再也沒有睡着了。
黎明時分,天色微白,到了一天中氣溫最低的時候。
方引拿着一條薄薄的毯子,蹑手蹑腳地走到院中,輕輕地搭在正在藤制躺椅上睡覺的謝積玉的身上。
然後他蹲在謝積玉的身邊,靜靜地看着他的睡臉。
實際上,他很少有這樣的機會,特别是在這麼清亮的月色中,看謝積玉睡着的樣子。
“其實白天在心之崖上,我說了謊。聽說不真誠的人,是得不到海神護佑的。”
方引的聲音很輕很輕,很快就融化在了月色裡,了無痕迹。
他又看了謝積玉好久,好像要把他的樣子到心底。
似乎是猶豫了一瞬,方引小心翼翼的靠近謝積玉,雙唇如蜻蜓點水一般碰了一下他的臉頰,轉瞬便分開了。
然後,方引站起來,打開了小院的門出去了,關門聲微不可聞。
小院沉寂了幾秒鐘後,謝積玉睜開了眼,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