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回走進房間的那一刻,陸遠甯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這一瞬間都凝固了。
她甚至忘記了呼吸,呆愣地看着程回走了進來,抓着阿義的手也不由得放松了幾分力度。
“……真是個瘋子。”
阿義甩開了陸遠甯的手,松開了鞭子,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和陸遠甯之間的距離。
他的手腕已經被陸遠甯抓破了,上面醒目的幾道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陸遠甯像是帶着魚死網破的決心抓着他的手,哪怕是她本人,也因為指甲的斷裂而讓手指頭滿是鮮血。
“真是個瘋子。”
阿義看着陸遠甯,喃喃。
程回走到了阿義身邊,看了看阿義的傷口,歎了口氣:“辛苦了,不好意思,我們也沒想到這個節目會讓工作人員受傷……”
“沒關系,導演,我是武生,日常在拍攝過程中就難免受傷,這點傷口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辛苦你了。”
程回拍了拍阿義的肩膀,轉頭看向了陸遠甯。
隻見陸遠甯披頭散發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一般,隻有那雙眼睛還殘留着一絲波瀾,但那裡面卻充滿了震驚和疑惑。
她的手無力地垂在身旁,手指頭的鮮血正順着指尖緩緩滴落,一滴、兩滴……那紅色的液體在白色的地磚上濺開,形成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而那折斷的指甲,就像被遺棄的花瓣一樣,靜靜地掉落在她的腳邊。
那血液在白色的地磚上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幅詭異而又凄美的畫面,宛如綻放的曼珠沙華,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她渾身散發着的,正是那種令人不安的感覺。
就像是……
徹頭徹尾的瘋子。
程回在陸遠甯面前蹲下身,直愣愣地看着她:“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程回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在傳入陸遠甯耳中的時候,模糊中帶着幾分朦胧。
陸遠甯皺起眉頭,歪着頭看着程回。
這一刻,她看到了他領口别着的微型攝像頭。
她是演員,自然清楚這樣的攝像頭意味着自己的所有表情都會被拍下,甚至,當場被轉播。
“……這一切,都隻是直播?”
“是的。”程回略帶愧疚地看着陸遠甯,“為了達到最好的節目效果,我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你……這就像是臨場發揮一樣,在拍攝電視劇和電影的時候,你們演員不是也都會即興表演嗎?陸遠甯,你做得很好。”
他的聲線平和,聲音沒有任何波瀾,聽起來就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一切都是那麼理所應當。
但卻是這樣的理所應當,才讓陸遠甯寒心。
“從什麼時候開始?從那天晚上我看到可疑人影開始,一切就都是你的安排?”
“對,其實,那個奇怪的人,也是我們的安排的,為的就是吸引你的注意,讓你聽到我們安排好的對話,從而……”
未等程回說完,陸遠甯打斷了他:“程回,你們怎麼确定,昨天在菜市場我能認出那個人?我能跟上他?”
陸遠甯的語氣中帶着幾分不耐煩。
她一向對程回是客客氣氣的,這還是第一次,她直呼其名。
聲音裡壓抑着怒火,程回看得出陸遠甯隻是在鏡頭前刻意保持冷靜,她應該是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所有的表情,都會被直播鏡頭轉播。
程回沉默了一下:“……陸小姐,這四位嘉賓裡,你的經曆是最特殊的,你有這方面的……‘優勢’,你的性格,堅韌不拔,我認為,如果能夠在節目裡放大你人性中的優點,将提高本節目的看點,所以,我們未經允許,便設置了這樣的環節,如果傷害到你了,我代表節目組,像你鄭重道歉。”
程回說着,站起身,朝着陸遠甯深深鞠躬。
陸遠甯咬着牙看着程回,大顆大顆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倔強地咬着下唇,但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卻透露了内心的無助和悲傷。
程回愣了一下。
從陸遠甯的眼眸裡,他看到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有失望,悲傷,以及……慶幸。
那是一種再一次回到絕望之地的痛苦,以及瞬間被告知真相後的慶幸。
她的眼神十分複雜,雖然是瞪着程回的,但卻又帶着對命運的無奈和委屈。
她吃了很多苦。
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