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氣味刺鼻的走廊裡，陸遠甯剛把指尖搭在病房門把手上，激烈的争吵聲便像鋼針般刺破門縫。

她屏住呼吸，好奇地聽着房間裡的每一個字，似乎能想象出說這些時，那兩個人的表情。

窗外的風聲、遠處護士站的儀器嗡鳴，所有聲響都在這一刻消失，世界隻剩下門闆後斷斷續續的話語，字字句句都牽扯着她緊繃到極緻的神經。

“豫川，自從我們結婚後，從來都不勉強我做任何事情，這一點我很感激，但是我也很奇怪，你似乎對我并沒有特殊的感情，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我并不是特别有錢的人，我也不是和你生活節奏能同頻共振的人，甚至，我都無法和你做到精神共鳴……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殷悅問出這些問題的時候，有些歇斯底裡。

這些問題似乎已經在她内心徘徊了很久，她一直在盤算這些問題，但是卻始終沒有得到這個答案。

今天矛盾爆發了，她索性一口氣都問出來。

問出，這麼多年來，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疑問。

聽到這些問題後，沈豫川半晌沒有回答。

哪怕是門外的陸遠甯都等待得有些着急了，反而在這時，門“咔哒”一聲被從内打開了！

趴在門上的陸遠甯猝不及防，直接摔進了病房裡。

“哎喲……”

她摔在地上，胳膊肘直接怼在冰冷的地磚上，腦袋摔得暈眩，倉皇擡起頭，恰好對上了沈豫川冷漠的眼神。

“你在門外聽夠了沒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啊……哈哈哈，學長……早上好啊……”

陸遠甯打馬虎着，拍了拍衣服站起身，轉過頭去，便看到坐在病床上、一臉訝異的殷悅。

“遠甯……你什麼時候在門外的……”

“我……我剛、剛來的。”

“哼，你怕是已經偷聽了好幾句話了。”

“怎麼能說是偷聽呢？學長你說話也太不留情面了。”

沈豫川沒有回答，冷着臉拂袖而去，在走出病房的時候，順帶關上了病房的門，隻留下殷悅和陸遠甯在房間裡。

兩個女孩子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氣氛有些尴尬，特别是陸遠甯，作為偷聽的一方，這時更是臉紅到了耳根，臊得慌。

“我……對不起，殷悅，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我剛才到的時候，聽你們正講得激烈，我不好進來，所以……”

殷悅長歎：“沒事，你聽到就聽到了，你也不是别人，而且這些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

“……嗯。”

陸遠甯低着頭，在沙發上坐下。

茶幾上放着吃剩的早餐的包裝袋，看起來沈豫川在這裡守了一夜，現在也才剛吃完早飯。

“殷悅，你吃飯了嗎？”

殷悅搖了搖頭：“沒有，醫生說待會兒要抽血，讓我先不要吃。”

“沒事兒，等你抽完血，我去幫你買粥，這醫院樓下的食堂裡好像都有準備給病人吃的粥，我昨天吃了皮蛋瘦肉粥，感覺還不錯哦！我待會兒去給你買。”

“遠甯，你說……豫川到底是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呢？”

殷悅冷不防丢出這麼一個問題。

一個讓陸遠甯也難以回答的問題。

陸遠甯小心翼翼地看向她，隻見她坐在床鋪上，低垂着頭，一頭烏黑的秀發披散在身上，那張小臉依舊蒼白不帶血色，一身病号服倒是讓她看着如病西施一般帶着幾分柔弱的美。

——唉，美人就是美人。

——哪怕病了都是美人。

陸遠甯在心裡感歎了兩句，剛這麼想，便覺得自己十分罪惡！

——呸呸呸，現在應該要照顧好病人的身體和心理健康才是，我在想什麼……

“我……”

“你應該也不知道吧？不要說你，我也不知道。”殷悅自顧自地說着，她出神地看着眼前白色的被單，那雙大眼睛像是無法聚焦一般渙散，“從我第一天認識他開始，其實我一直看不透他，當時我和他結婚，也隻是因為阿程和你結婚，我氣不過，就想着找一個男人結婚怄氣，沒想到我一提出這件事情，豫川就同意了。”

“……”

“我們沒有辦婚禮，隻是簡單登記了婚姻關系，就住在一起了……雖然是住在一起，可我們卻睡在不同的房間。剛開始我說我來月事，身體不方便，他也沒有勉強我，後來，我就說自己感冒了、身體不适或者是工作太累……沒想到豫川也沒有說什麼，漸漸的，這件事情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過。”

“……殷悅，你不覺得這樣的男人很可怕嗎？”

“對，但是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和他結婚了。”殷悅搖了搖頭，說話帶着幾分哭腔，“我其實并不了解他，但是我已經将我的下半生托付給他了，遠甯，我有時候真的很害怕他，雖然他看起來很溫柔，但是我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像是……像是一個機器人，任何隻要我想做的事情，他都會同意，我是不是太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