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千金坊後,這小姑娘自是被屋裡五彩斑斓的陳設給吸引住了,當即拉着夏棗四處晃悠了起來,東摸摸西看看,童心爛漫,一派天真,帶着這屋裡的氣氛都輕松愉悅了許多。
“這孩子的情況有些複雜,”周承影此時同謝決站在一旁,如實說道:“我當差百年,很少遇到這種生魂似離非離的情況。”
“或許在她身上有兩種力量,一剝離一牽制,日積月累才導緻這般情形,如若不能盡早把她魂魄穩固住,怕遲早要煙消雲散。”謝決正面色嚴肅的思索着,扭頭就看見那小姑娘拿着饅頭往魚缸裡掰,當即臉色大變道:“住手!”
話音剛落,那本來金光閃閃的魚吃了饅頭後,突然渾身黯淡了起來,周身鱗片變得烏漆嘛黑,順帶還掉了一大片,再配上一對死魚眼,醜的很是獨樹一幟。
“這七彩魚不能吃五谷雜糧,你知道我買它花了多少金子嗎?”謝決心痛道。
那小姑娘被他這一喝,弄得手不穩饅頭掉了下去,那饅頭順着地毯滾了一路,她見狀趕忙想跑去撿起來,不料太匆忙了一滑身子向旁邊倒去,夏棗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可小姑娘這胳膊還是碰倒了旁邊的花架,上面的瓶子沖着那放茶具的案子就砸了下去,濺起的碎片正巧飛向了魚缸。
水流噴湧而出,那黑炭般的魚跌落到了地毯上,渾身撲騰着往那饅頭挪動,肥厚的嘴唇吐出了白色的泡泡,渾圓的身體在毯子上蹭出長長的黏液,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終是抵達了目标。
“哎呦喂,”謝決看着這滿目狼藉的屋子,捂住自己胸口沖着周承影咬牙道:“就這吧,不救了。”
當然他是嘴硬心軟,照他之前的脾氣總得吵這小孩子一頓,不弄得她哇哇大哭都不能停嘴,偏偏這小姑娘自己先低下了頭,一臉歉意對着謝決認錯道:“對不起,我從小都沒怎麼出過門,不知道它不能喂……”
人小鬼大,謝決拿這小孩子沒法子,留下一句讓把這裡收拾幹淨的話後便去休息了,靠時間來修複自己剛剛破碎的心靈。
“我去後面準備下,一會幫她穩固下魂魄。”周承影知道這孩子的狀态不佳,勢必不能再拖了,于是也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姐姐,如果你們能救我的話,是不是也一定能救我的母親,”小姑娘拉着夏棗的手,清澈的眼神中滿懷希望,小聲嘟囔道:“母親也好久沒有見外面的世界了,她看見之後一定會很開心的……”
夏棗有些心疼的望向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她的手,蹲下來整理着她耳邊的碎片,輕聲寬慰她道:“一定會沒事的,你母親知道你這樣惦念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接下來,等到周承影回來之後,小姑娘簡單的把自己的經曆講了講,她畢竟年幼懵懂,對很多事情描述也有些模糊,好在旁邊夏棗一直引導着,大緻能理清楚整個事情的輪廓。
小姑娘乳名叫恬恬,她自打出生起就跟在母親身邊,上有一個大十歲的哥哥,能記事時起,隻覺得父親疼愛母親賢惠兄長謙恭,每天不是爬父親的書案,就是撕壞母親的手帕,偶爾哥哥讀書之餘還會帶她上街,給她買一堆各式各樣的小物件,這日子一直持續到她過了六周歲的半個月後。
那年夏天的極為的酷熱,她晚上被蚊蟲叮咬的沒有睡好,爬起來想要去找母親哄她,蹑手蹑腳的繞過侍女,剛來到父母的卧房門口,小手正準備用勁推的時候,就聽見了一陣争吵聲。
她畢竟年幼無知,好多話聽得也十分模糊,隻記得是父親與母親發生了激烈的沖突,言談之中有什麼“前途”“中舉”“犧牲”之類的詞語,接着咣當一聲,似乎有什麼摔倒的動靜,驚得她往前一趴,門開了之後看見母親跌倒在地,滿臉淚痕。
“母親,”恬恬趕忙上前扶着母親,卻被母親一把摟住懷中,那氣力大的完全不似平日的柔弱模樣,勒的她居然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素霞,你好好想想吧。”孫廣逸看着這倆母女,眼中微微露出不忍之色,但也僅過了那麼片刻,就甩袖而去,絲毫不顧還在地上趴着的妻女。
恬恬自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隻能用稚嫩的童聲安慰着母親,稍許,母親猛地直起身來,盯着她的眼睛,喃喃自語道:“娘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絕對不會……”
随即母親奪門而出,隻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驚慌失措,半天才站起來,扒着門框左顧右看,哪裡還有母親的身影,心中滿是疑惑的從屋裡離開,想着父親母親之間突然起了這麼大的沖突,哥哥應該知道些什麼,他向來都喜深夜苦讀,現下應該還在書房裡。
“哥,你怎麼沒在背書?”恬恬一進書房,就看見平日裡手不釋卷的哥哥居然在站着發呆,一副魂都丢了的樣,聽見恬恬的聲音後還略有些驚吓,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