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儀教的方法挺管用,心情不好時要吃甜的。他現在養成了習慣,出門必揣點糖或巧克力,不舒服就吃點。
Alexa洗澡是個大工程,店員估計至少需要一個半鐘。汲清不想待在商店裡,回到車上打開寵物模式,閉眼補覺。他最近學習學掉了半條命,腦袋剛沾到椅背就睡死過去。夢裡隐約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有點像松鼠啃咬雨刷器。
聲音沒持續多久便重新安靜下來,汲清一直睡到店員打電話,通知他回店裡領狗。
在汲清夢周公的這段時間裡,确實有人對他的車做了些手腳。前擋風玻璃上放了瓶他常喝的果蔬汁,還有熱乎的艇仔粥和鮮蝦腸粉。雨刷器裡夾着張小字條,筆迹工整地寫有“好好吃飯”四個字。
汲清将字條疊好收進沖鋒衣的内袋,環顧四周,發現秋焱的卡羅拉就停在不遠處。
秋焱坐在車裡,朝這個方向看了許久,直到确認汲清收到食物,才關上窗戶離開停車場,駛入晚高峰的奔湧車流。
...
周五市區的晚高峰令人崩潰,走兩步停一步。司機們趕着回家,脾氣都不是很好,動不動就按喇叭。
秋焱挂了一擋慢悠悠地在高速路上挪動,打開車載音響屏蔽聒噪的喇叭聲。電台裡正在播放洪卓立的《彌敦道》,他很喜歡這首歌,把音量調高,用餘光打量窗外的車水馬龍。
旁邊車道經過一輛特斯拉,和汲清開的顔色型号完全相同。秋焱心思微動,稍稍提速與它并行,才發現司機是個年輕女孩。
許久沒聯系,秋焱其實每天都在惦記汲清,空閑時會搜一搜體育新聞,看他過得好不好。
如汲清本人所言,他二十多歲才成為職業球員,絕不是天賦型選手。媒體報導時也會以此開篇,先抑後揚,點評一番他在上賽季的得分情況,再稱他為大器晚成的球場黑馬。
汲清的事業蒸蒸日上,秋焱為他高興。可比起這些,他更在意汲清有沒有認真吃飯睡覺,有沒有按時去做心理疏導。
“他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人也瘦了好多,”秋焱心疼地想,“是不是訓練和功課太辛苦。”
他滿腦子還想着汲清的事,音響裡的歌聲戛然而止,緊接着手機鈴聲響起,中控屏上顯示來電人是梁茜。
“小秋,你還在市區裡麼。”梁茜的聲音聽起來很有活力,“老徐和傅工來多倫多談業務,今天下午剛到。老同事們打算聚一聚,你來不來。”
她把聚會地址發給秋焱,是市中心的一家墨西哥餐廳。秋焱剛上高速沒多久,堵着也是煩心,不如回去見見朋友,等錯過晚高峰再走。
“好,我馬上就到。”他在最近的出口駛下高速,掉頭回市區。
聚會總不能空手去,他到花店給兩位女士各挑了束鮮花。傅曾瑜帶着兒子一起來,他擅長讨小朋友歡心,又在Indigo買了套芝麻街的拼圖。
傅曾瑜去年年底拿了package離職,上個月正式加入徐蔓菁的醫械公司做AI研發。他愛闖蕩,被裁員後全中國漫遊,要不是徐蔓菁三番五次地催,他甚至忘了去北京上班。
“聽茜姐說,你愛人是大學教授,最近也在加拿大出差。”秋焱一邊給小朋友拌牛油果醬,一邊和傅曾瑜閑聊,“他今天怎麼沒來。”
“鄭老師在加蒂諾,天天泡在自然博物館裡看化石。陽陽喜歡大恐龍,和他特别聊得來。”傅曾瑜摸摸兒子的小腦瓜,一副新婚燕爾的幸福表情,“我不太懂他的研究,他也搞不清我的專業。我倆雞同鴨講,性格也截然相反,但莫名其妙挺合拍。”
秋焱感情不如意,猝不及防被秀了波恩愛,難免傷春悲秋。他抿了口冰水,略帶豔羨地說:“真好。”
“你呢,秋焱,”出于對朋友的關心,傅曾瑜委婉地問道,“最近過得好麼?”
“好,挺好的。”秋焱笑得很平淡,低頭用叉子撥弄盤裡的鷹嘴豆,“工作比較忙,但薪水漲了點。一人一貓的日子特别簡單,既不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會給别人添麻煩。”
熟識秋焱的人一緻認為,他有種不自知的憂郁氣質。許久不見,傅曾瑜感覺這種氣質愈發強烈,溫柔又疏離。
他好像總揣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