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薪假結束後第一天上班,秋焱忙到淩晨四點才收工,稀裡糊塗趴在書桌上睡着了,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還服服帖帖蓋着被子。
天光大亮,透過窗簾縫隙刺得他眼睛發痛。他暈頭轉向打開手機看時間,六點的鬧鐘被改成了八點,一準是汲清幹的好事。
他想起昨晚的争執,心裡萬般不是滋味,披上衣服走出房間,琢磨着措辭想再和汲清聊一聊。
家裡靜悄悄一片,隻有他一個人。汲清在桌上留下字條,打車送姨媽和小妹去了醫院,讓他吃好早餐再來,開車注意安全。
出門越晚堵車越厲害,開進廣州市區時已過九點半。秋焱本想先去醫院問問姨媽的檢查結果,可銀行的預約馬上要遲到,隻好先給曹路撥去電話,簡單了解下情況。
“内壁息肉,從體積和出血量來看沒太大問題。等明天穿刺報告出來再議,如果隻是良性的炎症息肉,暫時不用切除,少受點開刀的罪。”
曹路長話短說,順便關照了一句,“今早小清送老師回的醫院,他說你在家補覺,晚點才來。工作再忙也得照顧好自己,有什麼需要我的,别不好意思開口。”
秋焱臉皮薄,最怕給别人添麻煩。曹路看着他長大,擔心小弟因此受委屈吃虧。
“好,謝謝師兄。”自己的壞毛病人盡皆知,秋焱非常難為情,“我得去趟銀行,晚點回醫院繳費。你三點前有空麼,我想把免疫治療的方案确定一下。”
“我中午有台手術,順利的話兩點結束,不耽誤你給小清送行。”曹路說,“他剛才已經把老師前兩期的十萬塊治療費結過了。他說你點頭了的,我就沒多問。”
敢情昨晚的争執并非商量,而是通知。秋焱對汲清的自作主張有些惱火,轉念又覺得自己不知好歹,扯謊道:“嗯,是我向他借的錢。我會提醒他開收據,免得還錢時算不清。”
暫時不必再為葉向輝施舍的支票良心不安,實話實說,秋焱如釋重負,甚至有點高興。
他打電話取消了銀行預約,掉轉車頭回到醫院,站在病房外喜憂參半地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推門進去。
四處不見汲清的身影,靠在病床邊預習功課的葉臻真聞聲擡頭,說:“清哥球隊的經理找他有事,一兩句講不完,他上天台打電話去了。”
現在是美東夜裡十點,若非要緊事,經理絕不會這個時間打來電話。
汲清在國内逗留了好幾天,複健和訓練被迫暫停,球隊為此有所不滿實屬正常。剛平息不久的愧疚感再次作祟,秋焱放心不下,想去天台問個究竟。
等電梯的工夫口袋裡的手機開始振動,他也收到了一通越洋電話,來電顯示是卡爾加裡警局。
最近忙着照顧姨媽,雪梅阿姨又總是報喜不報憂,搞得秋焱時常忘記,他在加拿大還有個擅長惹是生非的爹。
怕什麼來什麼,他分身乏術,顧不得去找汲清,走進樓梯間接通電話,“喂...您好。”
“秋先生您好,”來電警察報了警号,解釋道,“鄒女士的鄰居一刻鐘前報案說聽見了槍聲,我們趕到時發現鄒女士頭部磕傷倒在客廳裡。您放心,她的傷勢不嚴重,隻是受了驚吓,人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醒了。小貓也沒事,鄰居會幫忙照顧。”
警察見多了這樣的糾紛,描述起來語氣冷靜。秋焱聽得心驚肉跳,克制着怒意問道:“槍聲又是怎麼回事,秋海傑人在哪裡?”
“他拿了保險櫃裡的步槍,還開走了鄒女士的車,不知道去了哪裡。”警察說,“他沒有槍牌,涉嫌非法持槍。我們還在排查行蹤,必要時會發布通緝令。”
秋焱上私立高中時參加過一年狩獵俱樂部,那柄小口徑步槍注冊在他名下,畢業後除了定期保養再沒用過。
非法持槍加上盜竊,最高可能判處十年監禁。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秋焱的預料,他料到他爸會惹事,但沒料到會惹這麼大的事。
這老家夥隻有投機倒把的膽子,按理絕不敢偷槍,更不敢像個亡命之徒一樣玩人間蒸發。秋焱太陽穴痛地突突直跳,腦子亂得像灌了糨糊,想不明白原由。
“我們需要您回到卡爾加裡配合調查,越快越好。”警察說,“丢的畢竟是您的槍,報備和挂失必須本人親自到場。”
“知道了,謝謝警官。”秋焱還沒從巨大的沖擊中緩過勁來,語氣麻木,“我馬上回去,有進展随時聯系。”
挂斷電話後,他疲倦地倚着牆,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心裡滿是委屈。
他明明無比努力地經營着每一天,活得小心翼翼,怎麼還是把日子過得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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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海傑一旦被抓住,蹲監獄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秋焱沒像上次那樣着急找律師,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