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能确定闖入者是否與汲清有關,警方暫時不會聯系他,你放心。”邵永儀抽了支煙提神,回到辦公室翻看卷宗,“對了,你最近打算去探視秋海傑先生麼?我昨天找他了解案情細節,他說這周三是你母親生日,想見見你。”
賣大/麻比賣笑氣的量刑嚴重百倍,吃牢飯是跑不掉的。秋海傑在看守所裡蹲得擔驚受怕,隔三岔五找借口見律師見兒子,挖空心思讓自己少受點罪。
拿已故前妻打感情牌,是老家夥拿捏兒子的慣用伎倆。秋焱煩躁地“嗯”了一聲,說:“好,謝謝邵警官。我忙完工作就去看他。”
忙工作并非借口,項目事多離不開人,秋焱在實驗室一連泡了三天,周三傍晚才有空去探視秋海傑。
父子倆在看守所食堂各點了一份番茄意面充當壽面。秋焱毫無胃口,用叉子挑起面條又放下,直截了當地說:“我拿不出保釋金,也沒錢替你交罰款,再逼我多少次都沒用。”
“我哪敢逼你,逼急了萬一你撒手不管,我熬死在監獄裡都沒人收屍。”秋海傑陰陽怪氣,狗嘴吐不出象牙,“今天不為錢的事,我叫你來,是想讓你給律師捎句話。”
溫哥華的律師小時費極高,與其讓人家跑到市郊的看守所聽秋海傑啰嗦,不如秋焱親自登門長話短說。
“可以,你要帶什麼話。”秋焱點了點頭,“我明天約了律師,幫你問問。”
秋海傑狡猾地轉轉眼珠,等到巡視的獄警走遠,才壓低嗓音說:“警察不是在抓走私案的主謀麼,我能提供線索。”
秋焱聽邵永儀講過,案件主謀應該是慣犯,反偵察意識很強,跟警察玩了一個多月貓鼠遊戲,難逮得很。
“這是戴罪立功的好機會,你怎麼墨迹到現在才開口。”秋焱蹙起眉頭,不悅道,“見律師不如直接見警察,越早抓到人對你越有好處。”
“難說,搞不好判得更重。”減刑比面子更要緊,秋海傑懶得再遮掩,把自己幹過的醜事全抖落了出來,“大/麻分銷就他媽的是條黑心産業鍊,上遊壓榨下遊,我這種二道販子根本沒油水吃。我的上家有點撈錢門路,聽說我手頭緊,又給我介紹了個活...來錢快,就是不太幹淨。”
老家夥坦白歸坦白,半點沒有反省的意思。秋焱累了一天沒力氣發火,低下頭悶聲吃面,聽他繼續扯淡。
“他告訴我,頂頭的東家除了做走私生意,還在暗網上運營會員制的色/情網站。”秋海傑邊吃邊說,“裡面的片子要麼是偷拍,要麼是特别獵奇的玩意兒,随便拎出哪個都能把牢底坐穿。”
“...你不會去幫他偷拍了吧。”秋焱脊梁骨發冷,敏感地打斷父親的話。
“你爹從不缺女人喜歡,想看也是光明正大地看,才不幹那種沒品的事。”秋海傑向來雄性意識過剩,這話倒不像是說謊,“畢竟是違法到沒邊的東西,他怕警察順藤摸瓜,雇人用加密的肉雞電腦幫他上傳資源。就算露了餡,IP散布得滿世界都是,不會輕易查到他頭上。”
話說到這裡,秋焱差不多聽明白了,“無論警察能不能從你上傳視頻的肉雞裡找到線索,隻要你提供了這台機器,就有減刑的空間。”
“是這個理。不過這樣一來,我怕警察再跟我算傳播淫/穢色/情的賬。”秋海傑觍着臉說,“所以我才讓你去問問律師的意思。”
“你把電腦藏哪兒了,”秋焱問他,“律師總要對證據知根知底,上了法庭才好幫你辯護。”
兒子精明,老子更不是吃素的。秋海傑冷哼一聲,說:“我不告訴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算盤,轉頭把線索捅給警察,不管你爹死活。”
秋焱從小到大沒長過歪心眼,這方面從來鬥不過他爹。眼見套不出話,他隻好答應先不跟邵永儀提這些事,等問過律師再說。
看守所的夥食難吃到令人發指,番茄醬酸得要命,面條有一股子苦哈哈的堿水味。秋焱幾乎沒怎麼吃,秋海傑沒心沒肺消滅掉自己那份,指了指兒子的碗,“你不吃就給我,我掏腰包買的,别浪費。”
秋焱将碗推過去,沉默片刻後說:“你的錢夠不夠花,我再往賬戶裡充點?”
“不用,我幫着傳黃片賺了不少,号子裡沒什麼花錢的地方。不指望你交保釋金,如果還有孝心,留着錢幫我打官司吧。”
秋海傑吃飽喝足抹了抹嘴,繼續說:“你知道不,這幫變态玩得真花,網站兩個月前新增了一個懷舊闆塊,放的都是幾十年前的片子。我蹲号子之前手頭有個活,到指定地點取幾張老軟盤,把裡面的東西傳上去,能給五百美刀傭金...誰知道出門沒看黃曆,路上被警察抓了。”
秋焱追問道:“你傳到網上的東西,自己看過沒。”
“好奇看過兩眼,惡心死了。男女老少群趴,還他媽有動物。”秋海傑道貌岸然地剔剔牙,露出個嫌惡的表情,“東家給了我一個月時間上傳,現在期限到了沒交工,他估計早就派人把軟盤轉移到了别處。你别問了,向警察告狀也沒用,去了也是撲空。”
眼看探視馬上結束,秋焱如芒在背,敷衍地應付一聲“知道了”,起身就走。
秋海傑扯住他不依不饒,讓他保證在見到律師前,絕不把今天的談話透給警察。
他向獄警要來自己的降壓藥,就水吃下,咳嗽着說:“看守所裡的日子沒法過,我高血壓犯了暈在廁所裡都沒人發現,等将來判刑進了監獄,誰知道會不會更慘。我混蛋,對不起你媽和你,你還願意認我這個爹,我相當知足。算老爹求你,發發善心,警察不問你就啥也别說。”
老家夥近來明顯消瘦,臉色灰暗,除了說話中氣十足難聽依舊,整個人萎靡得像是剛剛大病了一場。
“知道了,我會看着辦。”秋焱莫名感到一陣心虛,錯開父親的目光,“最近雨多降溫,我給你帶的厚衣服記得穿,不要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