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旦多想半分,就再無平靜水面。
一連七日樓蘭都自由出入教主的院裡時,人人便知楊蓮亭是真的失寵了。
教主的身邊隻有樓姑娘在陪伴。
教主的笑容隻有樓姑娘能得到。
教主的言語隻有樓姑娘才能接。
問教主對樓姑娘究竟有多縱容多寵護?
毫不客氣的說,哪怕教主最開始日日纏綿的七位夫人,再加上那位巧言令色的楊總管,還有那些曾經令教主有過些微好感的人……
這些零零八八的全部加起來,竟還不及樓姑娘如今一半的待遇,便可窺得一斑。
倒不是他們描述的誇張,而是教主本身就做的誇張。
昨日,樓姑娘剛一進院,無意瞧見了教主院口擺的幾盆墨菊。
她剛随口誇了兩句,正站在窗前賞菊的教主便笑眯眯的擺手,當即吩咐人把分舵才上貢的數十盆名菊全送到了藏花小樓。
至于教主自己的院子,反倒是空落落的。
今日,樓姑娘站在教主身邊,似因一件小事就與教主拌了兩句嘴。
教主竟不怒不氣,反而還溫聲細氣的上趕着哄慰樓姑娘,哄到最後簡直快沒了底線。
那膩歪勁直把身旁的奴仆看得啧啧搖頭,暗道就是楊總管最得寵的時候也不見能得這份寵愛。
明日,樓姑娘陪着教主吃飯,滿桌的菜色全是樓姑娘喜歡的口味。
據說教主為了迎合樓姑娘,是特意把樓姑娘身邊侍奉的丫鬟喚到了跟前仔細詢問後一一記錄下來。
然後他才心滿意足的落筆,親自命令後廚根據單子做菜,力保要讓樓姑娘吃的稱心如意。
由此可見,教主寵愛樓姑娘幾乎稱得上天怒人怨,比起當初寵信楊總管是遠遠過之而無不及呀!
教中的人卻無一人對此不滿,甚至個個都認為是寵的理所應當。
他們分明是如此的偏心又偏待,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道理?
道理算個什麼東西?
教衆們心裡冷冷一笑,隻要樓姑娘能後來居上,頂替了那個沒用又作妖的楊蓮亭的地位,他們比誰都高興嘞。
要是樓姑娘還能一躍成為他們的教主夫人,救他們以水火之中,光複神教的威嚴,就是要他們跪在地上舔她的靴子都是心甘情願!
唉,事已至此,要怪也隻能怪楊蓮亭那厮實在是敗的一塌糊塗。
既不會收攬人心,又沒有得力手段,做了教主近兩年的枕邊人,竟還比不上一個短短數月的外教女子。
不過也是,他如何能比得上樓姑娘呢?
樓姑娘一身武功絕頂,數個時辰内能與教主險險打個平手還不落敗局,這等牛氣沖天的武力值,不知要完爆多少武林好漢。
樓姑娘容貌也生的如降世仙子般,眼招子一瞥魂都去了大半。
她又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多年受到良好熏陶,脾性好修養也高,至今沒見她對哪個下人發過火罵過嘴。
楊蓮亭一個破落戶,要武沒武,要身段沒身段,就是全部加起來都還遠遠比不上樓姑娘的一根手指頭呢。
教主也就是這兩年懶得見外人,才會誤被他迷惑了些時日而已,他還真以為自己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真是可笑,麻雀在哪裡都是麻雀,這種最淺顯的道理,他怎的還不懂呢?
憋了太久的教衆們在私底下,明面裡都是盡情的嘲笑與諷刺,完全不顧會不會有誰聽到。
而時至今日他們也确實無需再有一分顧忌。
因為徹底失了寵的楊蓮亭就是一隻沒了獠牙的殘狗。
他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靜靜聽着這些冷言熱諷,宛如他這個人壓根見不得光一般。
哪怕他聽得牙癢皮疼,還是一聲都不敢吭,就怕招惹了旁人的注意又招來一頓當頭倒水的冰冷嘲諷。
每每他聽着這些冷言冷語,極盡暗意,字字如針紮的刺進他心窩子裡,刺得鮮血淋漓。
明知如今的結局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不能再妄想的當頭痛擊。
也是從那日過後就徹底無視他的教主給他的最後一點慈悲,可他還是想再嘗試一次。
僅有一次的嘗試。
所以當這日樓蘭照常進院的時候,一眼就見楊蓮亭伏身跪趴在教主的門前。
他的臉色灰白,四肢顫抖,像極了一條被主人徹底厭氣之後的喪家之犬,可鄙又可悲。
許是教主故意想給他難堪,又或是壓根不想搭理他,便任由他跪在門前無聲請罪。
就見他受着身邊無數冰冷視線的讨伐,伏跪在冰涼透骨的地磚上,龐大身體一寸寸的發起抖來。
空氣裡似都蔓延出若有若無的冷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