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察覺到媽媽走了一步還想再走一步,慌忙按住她的手。
“再多話,我就走兩步!”
團團搖搖小腦袋:“不說話,我不說話。媽媽,我下的對嗎?”
“對啊。”蘇笑笑往前走一步,“不要胡思亂想,媽媽明兒教你下五子棋。”
團團好奇地問:“好玩嗎?”
“比你在被窩裡左手玩右手好玩兒。”
小孩睜大眼睛,一副“媽媽怎麼知道”的樣子。
“又不專心?我走兩步了啊。”
團團拉住她的手:“媽媽不要和我說話。”
小孩無法專注難成事。蘇笑笑這麼逗他其實是逼小孩心無旁骛。果然,敲門聲繼續,團團跟沒聽見似的,盯着蘇笑笑别耍賴。
趙大媽大概被敲得心煩,推開門出去:“誰呀?”
團團擡頭,一臉“趙奶奶可算聽見了”的樣子。蘇笑笑往前走兩步,團團低下頭正好看見,氣得喊:“媽媽壞!”
蘇笑笑:“你不認真怪我啊?”
小孩不敢走神。
蘇笑笑下的很敷衍,也沒動腦子想,所以小孩的棋先到她這邊。蘇笑笑誇團團厲害,然後假裝不服輸叫團團再來一盤。
團團赢了媽媽很開心,頓時無心在意誰敲門。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一盤結束,團團準備繼續,身後牆壁被敲響,蘇團團擡眼着媽媽,一副“我又聽錯了嗎”的模樣。蘇笑笑捏捏他的小鼻子,“這次沒錯。”移到團團身邊敲幾下牆壁表示她聽見了。
蘇笑笑下床,團團伸手要抱抱。
“外面冷!”
小孩不信。
蘇笑笑單手抱他去開門,帶着寒意的秋風進來,小孩梗着脖子揮着小手着急大喊:“媽媽快,關門!”
蘇笑笑把他放床上,小孩跐溜一下鑽被窩裡。蘇笑笑笑着給他掖掖被子:“自己玩兒一會兒。也可以試試左手和右手下。”
“媽媽,外面冷啊。”
蘇笑笑拍怕他的小腦門:“謝謝團團提醒。”
這幾日天氣極好,蘇笑笑把棉衣拿出來晾曬,此時都放在高低櫃的低櫃上。蘇笑笑擔心晚上溫度低着涼,随便扯一件薄棉襖套身上。
這個時候各家都還沒睡,外面有點燈光,蘇笑笑就沒用馬燈。
到院門外,四下裡一看空無一人,這個年代敢偷敢搶的也不多,蘇笑笑虛掩着門便去隔壁。
到院裡,趙大媽招手叫她進去。
蘇笑笑開門見山直接問:“剛才誰敲我家門?”
趙大媽:“我就說沒看錯,屋裡亮着燈,你肯定沒睡。合着你還聽見了?咋不開門?”
“擔心我爹個慫貨喝二兩酒不知道自個姓什麼,來這裡耍橫。真打起來我可打不過。”蘇笑笑确實有這層顧慮。
趙大媽以為她猜到人找她什麼事,故意假裝沒聽見:“不是你爹。後面的許慧娟。”
“感謝我啊?”蘇笑笑話音落下,趙大媽的大孫女就嘎嘎笑。
蘇笑笑聽到笑聲意識到什麼,“不是又要我幫她幹什麼吧?”
趙大媽小聲說:“不知道聽誰說的,說你家有紅糖也有雞蛋,想找你借幾兩紅糖幾個雞蛋。”
蘇笑笑無語又覺着可笑:“就這事還要偷偷摸摸的?”
“說是怕别人知道了對你影響不好。我看是怕人知道現在的她吃幾個雞蛋都要借。”趙大媽一臉無語。
蘇笑笑好奇:“你給了?”
“孩子可憐啊。”趙大媽歎了一口氣,“沒有都給,給四個,又給她二兩紅糖。”
趙大媽的雞蛋小,一斤十個四毛錢,四個雖然不到兩毛錢,紅糖也不到兩毛錢,可紅糖限購,有錢買不到。
蘇笑笑:“沒說拿錢買?”
趙大媽下意識說,“這年月她給錢我也不敢收啊。”
蘇笑笑:“話不能這麼說,你不要是你的事,她不給是她不講究啊。”
趙大媽恍然大悟,接着一臉懊惱:“我咋沒想到呢。”後悔一時心軟,不禁唠叨,“我還想明早做雞蛋疙瘩湯呢。”
趙大媽的老伴道:“聽說北邊有個黑市,改天我去看看?”
“不行!故意給你下套咋辦?”孫女孫子饞的時候,趙大媽不是沒想過去黑市看看,“笑笑啊,你也别去。團團實在想吃,你就帶着團團下館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劉晨回門那天劉家來人了,臨走時拿了很多東西,應該是蘇笑笑給的。笑笑這麼大方,說明劉家人比劉大軍厚道。
趙大媽問:“聽說農村可以養雞下蛋?笑笑,要不問問你叔你姑有沒有雞蛋鴨蛋呢?菜市場多少錢一斤,咱給多少錢。不過不是真給錢,用雜糧換。每次買一斤白面都要配幾斤雜糧,我是吃夠了。”
她大孫女聽不下去,這叫什麼話啊。她是人劉家人不是人啊。大孫女趴她奶背上小聲說:“人家也吃夠了。”
趙大媽被她壓得難受,撥開孫女:“你不知道,白面貴雜面便宜,村裡人都是把小麥拿去賣吃雜糧。可到收購站再到糧店中間肯定有差價。咱們可以按照糧店的價算給他們。”
主意是趙大媽出的,趙大媽應該不至于兩面三刀。不過蘇笑笑也沒一口應下來,“我可以寫信問問。”
趙大媽:“你問問。我回頭就去打聽價格。”
“在您家換嗎?”蘇笑笑道,“我這一圈仇人,可不敢在我家。”
趙大媽想起蔫壞的劉大軍,心思不正的劉晨,還有剛剛離開有可能結仇的許慧娟:“在我家吧。”
蘇笑笑見她把話說到這份上,決定寫封信問問,“那我先回去,團團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門也沒鎖。”
趙大媽家也該鎖門洗漱睡覺了就沒留她。
蘇笑笑到自家門外,發現門開手掌寬,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好的不靈壞的靈,她爹個伥鬼真來了?輕輕推開門,蘇笑笑拿起門後的鐵鍁,把大門敞開方便打不過她跑。
鐵鍁這種工具蘇笑笑上輩子沒用過,市民一般情況下用不着。蘇笑笑在手裡掂量幾下,确定不會一下就被人奪走,她給自己鼓鼓勁兒,輕手輕腳到卧室門外,果然裡頭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對着團團也不知道想幹嘛。
蘇笑笑抄起鐵鍁就砸,男人蓦地轉過身攥住鐵鍁把,蘇笑笑愣了楞,不是她爹?小偷!蘇笑笑扔下鐵鍁,抄起掃帚,“還敢還手?打死你丫的!”掃帚飛出去,正中男人鼻梁,蘇笑笑趕忙說:“團團,躲好!”抓起桌上的馬燈。
“蘇笑笑!”
暴怒聲在屋裡響起,蘇笑笑吓得一愣一愣,後知後覺:“你認識我?你咋知道我叫啥?不是,你,你誰呀?”
“你看我是誰?!”男人一手攥着掃帚,一手拎着馬燈,腳背上還有個鐵鍁把,怒視着蘇笑笑,他的神色仿佛說,敢說不認識,我把這些全招呼到你身上!
團團小聲說:“他說他叫張懷民。”
張懷民?那是誰?神經緊繃的蘇笑笑一時想不起來,轉向小孩,小孩躲在牆角用被子把自己包得隻露出一雙眼睛,但看起來并不害怕,“團團,你認識啊?”
團團眨眨眼睛,很是奇怪,媽媽不認識嗎。
“他說他是爸爸。”團團不确定了,轉向男人,“你不是我爸爸啊?”
張懷民沒好氣地說:“我是你老子!”
不過任誰一進家發現嶽父嶽母小舅子和妻子全沒了,隻剩個孩子在床上,都不可能淡定。更别說剛才挨了一掃帚,又險些被潑一臉油!
團團可不管這些,扔開被子,一下站起來,仗着有媽媽撐腰,指着他:“大騙子!還說是我爸爸!”
什麼爸爸?蘇笑笑打斷:“等等,團團,你說他是誰?”看着眼前頭戴黑色毛線帽身穿舊大衣的破落戶,“你是張懷民?”
“我不是你是?”男人的臉色很難看。
團團氣鼓鼓地吼:“不許吼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