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我大概還能活着不給他折磨死,就是最好的結果。”
“梁逸,這不是預言,你在走向自我毀滅。”
“遊戲已經開始,”梁逸撐了下膝,站起身,“NPC都沒機會再退出,何況我是主角。”
*
研測中心長廊上懸挂的時鐘在勻速跳換着數字,賀丙度秒如年。
蹲得腿麻腳麻,賀丙拄着雙膝直起腰,挺大個子晃晃悠悠隻能靠着牆穩住身形,他暗罵自己腦子肯定是進了水,不然怎麼就沒了追人時候的那個勁兒?給梁逸主動打個電話就那麼難嗎?
手機嗡鳴聲心有靈犀似的在這時響起,賀丙瞬間升起一股期待,但期待還沒落實,在看到屏幕上備注的稱呼時,賀丙眸中剛亮起的光霎時灰暗下來。
他猶豫了幾秒,手指劃到接聽鍵。
“父親”兩個字未及出口,便迎上一聲咆哮:“梁逸今天是不是去了孤兒院?”
雷霆之怒因何而來,賀丙無從得知,他忽然像夾在兩片餅幹之間的奶油,被提取出來架在烤爐上,化得到處都是。
“是。”他應。
“你是不是跟他住在一起?住哪?我派人去看你們。”
先是逼問,再是不得不答應的命令語氣,仿佛得到滿意的回答理所當然。
一邊是親生父親,一邊是冷臉的伴侶,賀丙沉默了幾秒,天秤的角度在刹那間完成傾斜:“他不喜歡有人拜訪。”
“我是你爹。”那頭的聲音很沉,顯然是在壓抑着怒氣。
賀丙被鎮得渾身一抖:“我……回去與他商量商量,”他緩和語氣,試圖調侃,“您知道美人很難追,我不想惹他生氣。”
調和氣氛的故作輕松換來兩聲忙音,賀丙緩緩放下手将後背砸到牆上。
與此同時,滋城異者之家。
“饕餮”刺繡放大又拉遠,最後縮小到胸前,穿着一身黑衣的異者彎腰上前,姿态恭敬:“家主,去孤兒院事故現場的人中确實有梁逸,他還将那孩子帶回了審異局,還有……”
那“饕餮”頓了下說:“羅宇前幾天将最新的藥交給了賀丙少爺,應該已經服用幾天了。”
“很好,賀丙不是愛搞純愛那一套麼?等胚胎嫩芽在梁逸的身體裡生根發芽,我看這兩隻小兔子還怎麼在我手掌心蹦跶。”
異者之家家主——賀丙的父親賀谪靠到獅皮椅背上,擡指點了點那“饕餮”:“知道違背我意願的下場嗎?”
“饕餮”顫聲回:“屬下不敢。”
“他敢阻我,老子就能讓他死得好看。”
語氣似是戲耍,仿佛弄死一個人與拍死一隻蒼蠅同樣無足輕重,卻要有趣得多。
賀谪敲了下扶手,伺候在側的“饕餮”立即向前,躺椅、腳踏、軟墊一一奉上。
雙臂張開,賀谪像反古的富貴木偶享受着最高待遇。更衣、淨面、換上一身絲軟睡袍,宛如無法移動的人偶被扶坐到躺椅上。兩個“饕餮”即刻替換上崗,又是按腿又是捏腳,小心翼翼地唯恐哪一下力氣不對便觸發雷霆之怒。
“賀丙你給我記住,你姓賀。”
似乎不耐煩聽到小兒子多一個字,賀谪拿起電話,打通又挂斷,将話送過去,爾後悠閑又舒适地閉上眼,身體舒展放松地靠向躺椅。
“梁逸啊,你以為那小子能有什麼用。”
*
出勤回來正好是中午,梁逸沒吃飯直接趕往實驗體基地,與顔淼進行一番讨論後,人在實驗床上疼到昏迷,醒來又馬不停蹄來到局長辦公室。
此時已是臨近下午五點,醫研部部長公開翹班,頂頭上司還得負責扮演“拐棍”。
“還有一個辦法,不見到本人,我也可以讀取對方的記憶。”
越昱主動送過手臂,把是否需要搭把手的決定權交給顫巍巍根本站不穩的人。
梁逸頂着一張慘白得發冷光的臉,将身體的一半重量交給那隻手臂。勉強靠着對方的攙扶走到門口,他示意不再需要幫助後,将自己的身體貼到牆壁上等待越昱說下去。
“發絲也是一種載體,但獲取的信息可能不夠清楚。”越昱說到這止住,沒再繼續。
梁逸從那張暴露不出太多情緒的臉上讀懂了他真正要說的話。
“你是覺得我瘋,大腦被仇恨塞滿,所以什麼都做得出?”
越昱沒答,但梁逸知道對方的答案。
蒼白的五指用勁兒推了把牆,梁逸迫使自己站直。
“你想得對,我确實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說着就往出走,腰闆盡量直挺,邁了兩步留下一句話:“我全身上下都是無法剃掉的淤泥,我不介意自己更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