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根弦兒不對,譜出的曲兒就變調。
賀丙唇峰相對,梁逸沉靜得倒像在面對個無理取鬧的熊孩子。
“你找負責他的主治醫生。”
“怎麼?梁部長派頭這麼大?沒有背景的普通異者輪不到你那不染陽春水的雙手來拯救?”
“賀丙。”
梁逸的兩隻手都按在腹部,雙雙握成拳,一隻向下碾壓在下腹,一隻用勁兒搗進上腹,他聲音沉穩,不帶一絲感情色彩:“我這雙手可能如你所說沒沾過太多陽春水,但它淋過血。”
“茶米油鹽與救死扶傷不沖突。”賀丙話接得很溜,他仰着脖頸表現出故意惹梁逸發怒的姿态。
梁逸咬緊下唇忍了忍,拼命壓下湧上喉間的腥甜,微微打抖的手探進上衣口袋取出小盒拿出一粒藥片含進嘴裡,閉目吞咽了下按着胸口起身就往外走。
賀丙的視線随着梁逸的身影移動,他記得那個藥片确實是治療心悸的,他愣了會兒神才反應過來自己可以動,立即擡腿跟上前。
“梁逸,你去哪?”
“救賀少爺的朋友。”
梁逸步子邁得很大,目不斜視直接拐向服務台,賀丙快走幾步跟上擡臂作勢要拉梁逸的手腕。
胡奢還坐在長椅上,點滴剩個底兒,這會兒聽見聲音忙扭過頭望:“賀少爺……”
他聲音怯怯的,與梁逸每次叫出口的“賀少爺”語調天差地别,更帶着幾分向往與崇敬。
也不知道賀丙給人家下了什麼藥。
梁逸這邊暗自思忖,賀丙随後越過他直直走向胡奢。
“現在怎麼樣?好點了麼?肚子還疼嗎?”
“還有點難受……”胡奢埋下頭偷偷瞟并未上前的梁逸。
“診療區一樓輸液室現在有空餘病床,”梁逸上前幾步,但依舊與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剩下的一瓶藥勞煩賀少爺帶病人過去換吧。”
外人挑不出半點瑕疵的語氣,但在賀丙聽來除了陌生疏離再無其他。
“我們過去。”
賀丙一賭氣,擡臂就去攙胡奢,卻未成想他的舉動在對方看來變了大味。
胡奢臉一紅,站起時故意做出腳步不穩的模樣,身體一斜貼賀丙胸前了,倒是搞得賀丙一怔,下意識地擡眼望向梁逸。
梁逸站得很直,但一直覆在腹部的手指緩緩收攏,指尖陷進上腹,手腕有些抖,看起來用了不小的力。
他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對賀丙有意思,剛剛拉拉扯扯欲拒還迎的那兩下在他眼裡完全不夠看。
隻是賀丙的模樣……很顯然是小孩子脾性,覺得這樣做便可以引起他的注意還能順便氣氣他,卻沒想到拉來演戲的不是小白兔,而是茶裡茶氣的狐狸。
幼稚。
雖然梁逸的腸胃确實因為賀丙的舉動絞痛得愈發厲害。
如果他真的疼死,賀丙會不會後悔?
梁逸暗罵了一句“混蛋玩意”,迫使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否則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撐過因為情緒波動越發嚴重的腹痛。
晚上輸液室沒什麼人,最後一名異者在他們進去時剛拔完針,梁逸接過值班部員手裡的針劑,遣人先去休息,爾後手法熟練地為胡奢換好點滴。
一番操作後,輸液室徹底安靜下來。
“賀少爺,你可以坐過來嗎?”
胡奢率先打破沉默,低低的帶着點撒嬌的聲音在沉寂的室内似乎帶了回響。
賀丙聞言頭皮發麻後退了半步,但想到梁逸也在便又硬着頭皮坐了過去,卻與胡奢隔着一個半人的距離。
梁逸挑眉,将門帶上,雙臂環胸下壓,踱步到兩人跟前望向胡奢。
“他是我伴侶,如果你喜歡他,可以坦誠告訴他。”
一語驚起千層浪,胡奢震驚地瞪大眼,賀丙像屁股粘了火星子一樣“嗖”地站起身。
梁逸對兩人的反應沒有任何特别的表現,隻是面無表情地繼續說:“賀少爺憐香惜玉,撩人和安撫同等擅長,不會虧待你。”
字字諷刺,卻用極度平淡的口吻輸出。
“當然,如果你們心意相通,我與賀丙可以随時辦理離婚,從現在起你們就可以同居,想做也可以,你們可以提前準備婚禮,我一概不追究。”環在胸前的手臂松開,換成單手掐進腹中的姿勢,梁逸迫使自己保持脊背挺直,“還有你不必擔心,出了這個門沒人會知道這件事,我不會利用身份做出任何壓迫你的行為。”
“部長我……”胡奢有些慌亂,他沒想到兩人之間的關系,但确實對賀丙産生了非分之想,剛剛的一幕幕也是故意做給梁逸看,他潛意識地想宣誓主權,卻沒成想他以為半路殺出的攔路虎恰好是正主。
“丙哥哥……”他變化着稱呼叫賀丙,希望對方能夠将他從漩渦中解救出來,如果他真的遇見真命天子,或許有機會可以翻身上位……
胡奢沒來得及繼續遐想,賀丙在“丙哥哥”的稱呼中打了個實實在在的寒顫。他大步邁向前,在胡奢不可思議的目光下拉住梁逸的手腕,将門關得叮當山響,也将胡奢獨自隔絕在門内。
“梁逸,我說了隻是朋友。”賀丙壓低聲音,攥在梁逸腕上的手越來越緊。
“挺好的,但我們是合法伴侶,”梁逸接過話,聲音愈發冷,“如果你想玩,先跟我離婚。”
“梁逸!你什麼意思?”
“沒意思。”
“你休想同我離婚!”
“那賀少爺是打算公然出軌嗎?”
“梁逸!”賀丙松開梁逸的手腕,擡臂攬住對方的腰将人拉到自己身前,“你欺我騙我沒有解釋,我聊個朋友,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要幹什麼?”
“是賀少爺你想幹什麼決定我會怎麼配合。”
“我想把你關進籠子裡任我擺布日日折磨,梁部長樂意配合嗎?”
“如果你想,”梁逸掙了幾下,從束縛住自己的雙臂中脫離出來,“我沒什麼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