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嗆咳聲起,梁逸頭埋在洗手池,張嘴嘔出幾滴酸水。
他再次掩住唇,睫毛挂上晶瑩的冷汗,眼不看賀丙,語氣依舊硬氣,但聲音悶在掌心,顯得不大清晰:“賀丙,出去。”
賀丙眼瞅着他将腹部抵在洗手台的尖叫,雙眼蓦地瞪大,心跟着一揪:“梁逸!你幹什麼呀?”
“不用……不用你管……出去……”
聲音連不成句,下腹涼得往外蹿冷氣,梁逸急急轉身快步奔向馬桶,顫抖的五指抓住褲子忽地一頓,濕漉漉的眼望向賀丙。
“出去。”又是這兩個字。
賀丙不退反進,邁了兩步走進洗手間,走到梁逸身邊,眼睜睜看着那雙盯着自己的眼逐漸蒙上霧氣。
“你……”一個字卡在喉間,梁逸腳趾蜷縮,涼意從腳底鑽入,如同催化劑灑進腹底,他渾身一顫,雙腿開始忍不住打抖。
兔崽子,是要看着他死。
要命。
身體如風中殘燭本就經不起大風浪,梁逸有些懊惱大意喝下半杯摻了牛奶的茶。
腹中有股涼涼的水流在來回湧動,他咬牙放下馬桶蓋直接坐了上去,頭埋在兩膝間,渾身抖得像篩子。
呼吸紊亂又急促,喘氣聲裡藏着細小的顫音,梁逸的身體完全下折徹底伏在膝上,冷汗自雙鬓滑落,很快在地上聚起小水窪。
尴尬與難堪同時在不大的洗手間湧動。
賀丙雙目緊盯着人,眉間皺起道道溝壑。
打算硬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梁逸的症狀絲毫不見緩解,賀丙的耳邊隻能聽到冷汗墜地的嘀嗒聲,而梁逸快崩斷的氣息更是在無限放大。
将亂七八糟的仇恨暫時抛到九霄雲外,賀丙再上前半步,蹲下身,雙手扶在梁逸的肩,讓人靠在他的身上,作勢就要去解梁逸的褲子。
冰涼汗濕的手倏地握住他的手腕。
梁逸睫毛挂着冷汗,垂着眼:“你出去……”
“梁逸,”心疼中夾雜着失望,賀丙說,“我們是伴侶,這時候你還顧忌什麼?”
“我說……讓你出去……”梁逸的下唇印滿排排滲血的牙印,聲音發着抖,擡起的手指能晃出數個影,仍倔強地指着門外,“出去……”
“我不出去。”賀丙攥緊梁逸的褲腰,向下用力。
梁逸發出一聲痛極的悶哼,他竭力抓住賀丙的手,在對方的手背上落下兩道深淺不一的血痕。
“賀丙……”雙唇顫得無法自控,“你是要解釋還是要道歉?”梁逸深吸口氣,隔開賀丙的手,五指緊抓下腹,“你是要我現在,在這種情況下,講給你聽嗎……”
他終于擡起頭,盈滿霧氣的雙眸略顯空洞地望向賀丙。
“還是說,你什麼都不想聽,隻想欣賞我痛苦不堪的模樣?”
賀丙猛地站起身,後退了半步,咬住發抖的下唇,看了梁逸幾秒轉身奔出洗手間。
關緊門。
幾乎是在瞬間,賀丙聽見梁逸的雙膝砸向地面的聲音。
他眼角發濕,唇瓣不由自主地打顫。
門的那邊,他看不見,但他還沒聾。
梁逸劇烈又毫無規律的痛苦呼吸聲一絲不漏地砸進他的耳朵裡。
接下來,幹嘔聲,一聲又一聲,能嘔出心肝脾胃的聲音。還有,手掌與衣料摩擦的聲響,窸窸窣窣,持續不斷,每一下都伴着悶在掌心的低哼。
賀丙向前一步,手握在門把手上,下壓。
門露出微小的縫隙,他沒來得及向裡看,但裡頭的一切聲響在一瞬間像被按了減音鍵驟然低下去。
緊接着,是岔了氣的輕哼,又帶起夾雜着痛音的嗆咳。
門再度被關緊,賀丙雙手絞在一起,掐出紅印。
痛苦被強行壓制,不再向外傳出清晰的聲響,唯有深淺不一的抽氣聲頑固地從門縫鑽出。
顯然梁逸知道他還在外面。
雙手猛地擡起堵住耳朵,賀丙将自己的背砸在牆上,痛苦地閉緊眼。
他後悔了。
他不該一時興起随意招惹不相幹的人,導緻對方妒火怒燒讓梁逸成為受害者,要經曆如此的身心折磨。
是,是梁逸騙他在先。
但賀丙想要的回應不是像現在這樣。
不是讓梁逸上吐下瀉連起身都做不到,不是像現在守在外面光是聽聲音就可以想象出梁逸有多痛苦難挨。
但這何嘗不是一種報複?
賀丙在那雙向來深邃的墨眸裡,看到九分羞恥以及一絲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