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梁逸聲音依舊淡淡的,似乎什麼事情都無法讓他的情緒有過大的起伏,但水杯被放到一邊,手又壓回上腹。
“梁逸,”顔淼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個既定的事實,“這樣你會死。”
“還有别的辦法?”梁逸明知故問。
“你知道如果你一直不離開審異局,賀谪就對你和賀丙沒有辦法,越昱不會允許對方的勢力打入審異局。”
梁逸手下用力,兩指宛如短刃插進上腹。他輕笑一聲:“然後呢?賀丙連個A階都達不到,在審異局混吃等死一輩子。我苟延殘喘留在世上還要被肚子裡的這東西時刻提醒着我大仇未報?”
他尋了把椅子就近坐下,上身微微前驅,讓手能夠更深入地搗進腹中以壓制絞痛不止的胃:“賀谪走這步棋,他咬死等我受不了時,賀丙一定會帶着我主動入甕,那我就順了他的意。”梁逸頓了下,穩住因為疼痛微微發顫的聲音,“就算引渡失敗,我也會用‘殇引’把賀丙從鬼門關拉回來。同歸于盡算什麼赢家?我與賀谪之間,我必須是勝者,所以賀丙一定要活着。”
顔淼盯着他蒼白唇瓣落下的排排牙印,心頭莫名憤怒。他最讨厭這種不顧一切也要達成心中所願的做法,他最厭惡擁有這股毅力的人:“你瘋了梁逸。”
“早瘋了,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梁逸直起腰費力喘了兩口氣,扶着椅背站起身,擡眼下意識地掃向門外,隔着透明拉門,賀丙像個傻崽子貼在門上努力向裡望,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擔憂。
傻子。
梁逸暗罵。
賀丙明明知道他要他以命殺賀谪,這傻崽子為何還那麼擔心他?
梁逸移回視線,深吸一口氣:“顔淼,為我準備一下這個結果後的搶救方案吧。”
顔淼望了眼門外,心下了然:“玩命的複仇,值嗎?”
梁逸沒答,隻說:“不要告訴賀丙。”
手攤成掌,他在襯衫上順了幾下,企圖遮蓋被壓出的褶皺,又問顔淼要了兩片止疼吞下去,緩了一小會兒才劃開門。
“走吧。”
賀丙伸出去打算攙扶人的手被冷淡疏離的兩個字冰得蜷縮起來,再慢慢垂到身側。
他默默跟在梁逸後面不出聲。
梁逸步行,他就跟着走,梁逸調出智浮車,他就随着坐上去。
“你想選誰當老師?”智浮車啟動,梁逸偏頭看向賀丙,“行動部部長餘賢,神控部部長杜亦,或者剛出關的費鯉,我可以和他們談。”
賀丙垂眸盯着絞在一起的雙手。
“怎麼不說話?”梁逸掃向他近乎自虐般絞出紅痕的手指,俊秀的眉間蹙起道道山峰,像訓孩子似的擡掌拍開賀丙的手,“回話。”
賀丙被拍得眼眶跟着一紅,似乎費了很大力才擡起頭看向沉着臉的梁逸:“我覺得我很可憐。”
他的聲音輕輕打着顫,梁逸聽得呼吸一窒,拇指随即按進上腹,強迫自己硬下心:“你是成年人了,不要再玩自顧自憐的把戲。”
“梁梁,你的胃又疼了,是嗎?”
梁逸眸光一顫,聚起淡淡的薄霧,他怔了幾秒迅速移開視線,迫使目光直視前方,避開投向他側頰的那雙炙熱的眼。
幾個字就能讓他敗下陣,梁逸為此十分不悅。
他說過他最讨厭愛笑和溫柔的人,那會讓他想不到辦法來應對,會讓他束手無策地覺得自己很無能。
情緒波動精準地反饋到身體上,腹中翻江倒海激起千萬層浪,浪花洶湧化成尖銳的碎片紮進梁逸的胃壁。他的脊背無法保持挺直,又不屈于彎曲,抻得整個上腹加倍地疼。
梁逸的雙手大力地在上腹按揉,額間霎時冷汗淋漓。
似乎在印證賀丙的話。
但他白着一張臉,不肯主動投降,壓低聲音回:“我在問你話,先回答我。”
“我選,”賀丙見梁逸的臉色越發蒼白 ,隻得暫時放下心頭的糾結,“我選醫研部部長梁逸當我的私教,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