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時間倒退、倒退——

當夕陽的餘晖仍照亮這片充滿野趣的廢墟時，邬辭季柳和黃尾蛇人的戰鬥接近尾聲，向客寒剛剛接近第三條地下通道，此時紅尾蛇人爬上了高塔上的實驗室。

“黑尾要的東西還是半成品！”

章述在實驗室裡抓皺了紙張，第三隻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你們這樣是在侮辱科學！”

“異變生物不需要科學，”紅尾蛇人吐着蛇信子，“如果你請我‘吃飯’，我可以短暫相信一下。”

紅尾蛇人是指他身上的巨大肉芽——第三隻手。

被啃食的恐懼占據了上風，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恐懼帶來的顫栗，紙團被章述洩憤式的砸在實驗器材上，掉入器材之間的縫隙。

“黑尾想要，我就給它拿過去，”紅尾蛇人狡猾又惡劣地補完剛剛沒有說完的話，“還有你。”

“我？！”

“我把它造出來，它就這樣對待我？！”

章述抖着聲音，恐懼脅迫着憤怒沖鋒陷陣，“像吃藥劑一樣吃我嗎？！”

紅尾蛇人危險地眯起眼睛，作為異變生物中有點小聰明的那種，它不可避免因為章述遷怒一樣的話聯想到了點什麼。

畢竟雕塑的臉實在讓它過目難忘。

不過太聰明也有壞處，它的智商要是和黃尾蛇人一樣就好了。

“我以為人類都是狡猾的生物，”紅尾蛇人難得點亮嘲諷技能，“原來你不是這樣。”

章述長着肉瘤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這讓他難得選擇閉嘴。

紅尾蛇人默不作聲遊走出實驗室，它認為章述不敢不跟上，事實也是如此。

實驗室的推拉門沒有被關上，看着薄霧籠罩的天空，章述有那麼一瞬間想當個小人。

他在最後還是停下腳步，紅尾蛇人的身影在高塔上看過去顯得那麼渺小——就像渺小的無數人類，喚回他意識的渺小人類。

世界的“偏愛”消亡于天地，人造的“神”日趨強大。

他的理想最終會被實現，人類才是世界的主宰。

章述被趕出異變禁區的時候，就發誓會看着他親手制造的生物登上神的寶座。

他會親眼目睹這一切，他會成為偉大的人類之一，章述跟在紅尾蛇人身後的時候，冷不丁癡笑出聲。

紅尾蛇人根本不理他，瘋了更好，有理由吃肉。

在距離第二條地下通道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紅尾蛇人就停了下來，尾巴不爽地拍打在地面上。

章述重新長出了肌肉，但脆弱的骨架卻支撐不起質量徒增的□□，此刻哼哧哼哧跟在後面。

“你自己過去。”

紅尾蛇人說完就走，根本不顧章述的大喊大叫。

回到高塔下的紅尾蛇人沒過多久就察覺了不斷接近這裡的氣息，很微弱，應該不強。

看過章述的紅尾被勾出饑餓，不管過來的是誰，都會成為它的食物。

很快，它看到了朝高塔靠近的白尾蛇人——向客寒。

而另一邊，看着紅尾蛇人頭也不回地走遠，章述最終還是停住聲音，以防引來蛇人之外的異變生物，比如那隻在白天睡覺的異變蜈蚣。

等他走到第二條地下通道的時候，太陽的半張臉已經藏在地平線下，章述的速度實在算不上快。

這讓他進入地下通道的時候顯得很是躊躇。

随着章述的身影消失在地下通道，太陽最後一縷光輝也消失在地面，月亮登場了。

對章述而言，幸運的是黑尾蛇人正在神像前祈禱。

鬼知道一隻異變生物為什麼會祈禱，章述輕蔑地想，他造出的神是用武力征服世界，而不是信仰。

祈禱要是有用，世界上也不會有異變，全人類都會祈禱異變消失。

“我要的東西呢？”黑尾蛇人結束祈禱，轉身靠近章述。

章述強忍後退的生物本能，從懷裡拿出層層包裹的藥劑，“這裡設備很簡陋，藥劑制作過程很慢，這還是個半成品。”

黑尾蛇人并不相信他，“你長了很多肉，不過聞起來沒以前好吃。”

章述再抗不住讓他後退的恐懼。

“我不關心你給自己做了什麼藥，但是不要騙我。”黑尾蛇人的尾巴放在地面上，它尚且還有耐心，“為什麼這一次需要這麼長時間？”

章述當然有自己的心思，不想讓黑尾短時間内過于強大，“……半成品有一些副作用。”

“長出第三隻手的話，”黑尾盯着章述的大肉芽，“我會是自己的糧倉。”

我會是自己的糧倉。

這句話的含義讓章述深感異變生物的非人，他表情控制不住得扭曲，臉上的肉瘤更顯可怖。

從二十八歲叛逃起，他在怪物堆裡躲藏到如今的五十三歲！

怪物！他和一群怪物住在一起，住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人生的四分之一！

如今的時代，他能活幾個二十五年？！

章述蒼白的嘴唇沒能說出什麼，抖着手把半成品藥劑遞給黑尾。

“你去那待着。”

黑尾蛇尾指了個地方命令他，像命令一條不會反抗的狗。

章述像個幽靈遊蕩到黑尾指的地方，腳步虛浮。

黑尾掃他一眼，章述站的位置離它指的地方有些偏差，尾巴”啪“一聲摔在地面。

響聲驚醒了章述，他快速移動到正确位置。

黑尾很滿意，像往常一樣為雕塑獻上自己的鮮血後，等手臂放血的傷口自然愈合，蛇尾一圈圈盤坐，在雕塑下方，藥劑被黑尾一飲而盡。

章述很清楚自己為什麼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