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聲遠去,邬辭終于注意到帳篷裡另一道呼吸聲。
對方顯然是故意被他發現的。
“詹黛說你睡不好。”
向客寒不知道在床邊小凳上坐了多久,直到邬辭被雷聲驚醒。
他從善如流坐在邬辭咕踴出的床邊小小空位上,邬辭的腰腿随之往下一沉。
然後,邬辭又挪着扭着蹭到向客寒坐在床邊的那一塊軟硬适中的肉肉上。
向客寒看他一眼,“腰挺好。”
邬辭燦爛一笑,很難不得意,“嗯哼。”
然後他才回答向客寒之前的問題,“還好吧。”
又忍不住說,“總做夢,然後被吓醒。”
聞言,向客寒便摸摸他的耳朵,把邬辭粘在臉上的碎發别到耳後。
他并沒有否認是噩夢還是其他什麼類型的夢——但那不重要。
向客寒無意去問。
盡管對邬辭來說可能不是噩夢。
但那又怎樣?
他已經把邬辭留在人間。
諸葛璋讓向客寒看過的照片沒有在他心裡留下痕迹。
向客寒注意到他幹啞的聲音,“要喝水嗎?”
邬辭搖頭頭。
雨聲打在葉片上的劈哒吧啦聲遮掩了所有動靜,帳篷又把雨聲和更渺小的生命的聲音隔絕在外。
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邬辭突然問,“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向客寒手指一蜷,眼神從邬辭臉上挪開,“……我不知道。”
“你呢?”
向客寒喉嚨幹癢,他克制吞咽的渴望,“你是什麼時候?”
“發現你比我更了解我。”
邬辭顯然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許正等待向客寒問出來。
“上天呐,怎麼會有一個人這麼愛我?”
邬辭誇張的語氣把他逗笑了。
笑完,新的發現又擊中向客寒。
他以前從沒聽邬辭感歎過“上天啊……”這種話。
向客寒當然有資格說這種話。
畢竟他們每天待在一起的時間有夠久的不是嗎?
更何況,他們現在還是戀人。
戀人——多麼美好的詞。
人類偉大的藝術作品往往離不開戀人之間的羅曼蒂克。
他和邬辭就是戀人。
多美好。
邬辭沒聽到向客寒的回應,帶着點疑惑看過去,才發現對方在笑。
昏暗的帳篷裡,向客寒笑得像個傻子。
眼睛是彎的,當然人也是。
笑得好傻哦,邬辭默默心想,臉上也不自覺帶上笑來。
“任務報告我替你寫了。”
向客寒打開邬辭手機,攝像頭對準邬辭憔悴的臉,“掃臉提交一下。”
這麼快就交報告?
邬辭一愣,“确認墳場主死亡了?”
雖然确實是他和向客寒殺死了墳場主,但依照異變墳場的高危程度,死亡确認應該不會這麼快啊?
“你以為過去了幾天?”
向客寒想起被觸手囚禁就很難不惱。
“看日曆了嗎?”
“就算不加上你失去意識的天數,我等你恢複意識都等了快五天。”
戰鬥這麼久,向客寒的時間感知不是一般的優秀。
邬辭顯然沒有看日曆。
回到人類駐點就昏昏沉沉陷在一段段短暫夢鄉裡,就連進食和汲取營養都是觸手完成的。
連軸轉的向客寒擠時間也隻能停留不到半個小時。
放棄睡眠,囫囵咽下壓縮營養塊,他直奔邬辭的帳篷。
原本向客寒還在擔心。
擔心邬辭睡不好,是不是隐瞞了什麼健康問題;擔心邬辭睡太好,他看不見眷戀的灰藍。
他們已經三天沒說過話了。
如果不看現場情況,這對于剛确定關系的情侶來說,已經可以喜提戀愛三日遊了。
向客寒抿起唇。
邬辭慢吞吞的,“沒有。”
解釋道,“我沒看日曆。
知道了,向客寒在心裡想,快别再說這個了。
暴怒在他心裡冒出頭,【這個人類有點生氣。】
貪婪笑嘻了:【真是貪心的人類。】
色欲試圖彰顯存在感:【吱——】
邬辭反手關閉七宗罪牌“情緒感知器”。
他清清嗓子,“我好疼。”
向客寒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頭疼?”
他還沒忘記和墳場主戰鬥之前,邬辭頭疼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向客寒下意識反應過來頭疼應該和七宗罪有關。
他沒再說什麼。
邬辭難得安生下來,往下縮了縮,蜷着雙腿躺在向客寒懷裡。
帶着薄繭的手按摩着邬辭頭皮,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向客寒垂着頭,低眼看他,“什麼時候才能好?”
邬辭搖搖頭,看起來更像是在向客寒懷裡蹭了蹭,帶着莫名的撒嬌意味。
向客寒看着邬辭額頭散落的發絲,終于把目光移到他眼睛。
邬辭正看着他目光流轉。
雜亂的雨聲打在寬大葉片上,噼啪噼啪聲更清晰了。
帳篷裡,一個黑影彎下腰,另一個昂頭。
黑影交接在一點,在昏暗帳篷裡投射下更深的墨色。
向客寒吻的輕柔,邬辭顯露出的脆弱更讓他心軟。
等向客寒有所覺察,一下一下親在邬辭嘴角的時候,對方已經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把人放平在行軍床上,把一角軍綠色的薄被塞進邬辭懷裡。
帳篷外趕來的人輕輕咳嗽一聲。
向客寒神色虔誠,輕吻在邬辭額頭。
嫉妒:【啧。】
暴食:【哇。】
貪婪:【噫惹~】
暴怒:【?】
傲慢:【呵。】
色欲:【吱——】
感受着熟悉有陌生的能量波動,向客寒心知這是邬辭擁有的七宗罪。
他最後看了眼邬辭,掀起一線帳篷鑽了出去。
嘈雜雨聲變大一瞬又很快變成邬辭熟悉的音量。
他沉沉陷在睡夢中,表情是難得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