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在外邊吹了許久的風,高福擔心給人吹凍着了,來将人給尋了回去。
“高福,京城到京州,要多久?”沈滄問。
高福想了想:“回王爺的話,按照現在的速度,我們明天傍晚便可抵達京州。”
沈滄:“你給高興遞個話,讓他準備好陛下明日接見京州官員的服飾。”
高福躬身:“是。”
沈滄有點心煩意亂,他不知自己早早地就帶沈沐淮去面對地方上形形色色的官員,是對還是錯。
他這個侄子從小就是在蜜罐子裡長大的,若非皇兄意外駕崩,十二歲的年紀,本不用面對這麼事兒。
可那句“夷三族”總是回蕩在沈滄的耳邊,沈滄又想,他是不是太小看這個孩子了。
對侄子的心疼和對培養大啟帝王的重任交織在一塊兒,沈滄有時候也會猶疑。
如今已經登船,他也安排了足夠的人手,反複檢查過,卻還是不放心,又遣宋連雲去暗探,生怕出意外。
沈滄更衣後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
宋連雲悄悄去把這艘船的情況摸了一遍才回房去睡覺,路過沈滄的房間時,就聽見沈滄不耐煩翻身的動靜。
睡不着嗎?
宋連雲輕輕敲門:“王爺。”
沈滄心裡亂糟糟的,把被子也踢得亂糟糟的,無法入睡,宋連雲一敲門,他就起身去給宋連雲開了門。
“你這麼快就結束了?”沈滄還沒有察覺自己在床上耗了多久。
宋連雲指着天上的彎月:“王爺,你但凡看看月亮偏移的角度,也不會認為我快。”
他有很仔細地把船上每個角落都走一遍。
沈滄揉了揉眼:“抱歉,是本王太恍惚了。”
“王爺在煩惱什麼?”宋連雲反手關了房門,“我可以聽王爺傾訴。”
沈滄:“你這麼熱情?”
宋連雲義正辭嚴:“我不是王爺的下屬?給王爺分憂是我分内的事情。”
沈滄挑眉,不置可否。
“你十二歲之時,在做什麼?”沈滄問道。
雖然得知宋連雲來自一個和大啟完全不同的地方,也能猜到宋連雲以前過得不好,但還從來沒有聽宋連雲自己說過。
“十二歲?”宋連雲跟着沈滄回到床邊,就在床沿坐下,“十二歲的時候,在跟同齡人打架。”
不管是怎麼去到boss手底下的小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最開始都扔一塊兒,會有人監督他們,去向同齡人動手。
最開始大家都害怕,沒有人敢打人,能做的隻有抱住自己,龜縮在某個角落,然而這不是boss想要的,所以訓練他們的人,就會開出籌碼,隻有打赢了的人,才有資格吃飯。
沒有挨過餓的小孩子,忍不了饑餓帶來的痛苦,更抵擋不了那些花言巧語的引誘,所以總是會有人先動手,隻要有人動手了,場面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周圍都是小孩子,對于小孩子是用不着拿死亡威脅的,隻要餓個兩頓就會失去控制力。”宋連雲倒進屬于沈滄的床,雙臂墊在腦後。
沈滄也躺下,他和手臂和宋連雲的碰到一起。
“你不像是會主動打人的人。”沈滄說。
宋連雲:“是不是也沒有分别,即便再不願意,訓練我的人也會有各種方法逼着我願意。”
甚至隻需要輕飄飄地引導一下其他小孩子,就會有小孩子帶着惡意,開始故意針對他。
“王爺,我的父母是讀書人,原本我應該也會成為一個很有才學的人。”宋連雲認真道。
“現在也不晚。”沈滄輕聲,“季太傅的課,你不是上得很好?”
宋連雲恭維道:“還是得感謝王爺給我這個機會。”
沈滄笑了笑,眉宇間的緊蹙散去不少。
“王爺十二歲時在做什麼?”宋連雲偏過頭,“也和陛下一樣?”
“我?我是父皇母後的老來子,世人皆以為老來子就能混日子,我沒混上,父皇母後對我要求還是嚴格的,我不願習武,便讓我在文道上深耕。”沈滄真是懷念曾經無憂無慮的日子。
宋連雲懂了,沈滄是學霸,沈沐淮是學渣,難怪沈滄老是因為沈沐淮作業寫得不好生氣。
“也許我當初還是該跟皇兄一樣習武。”沈滄調侃自己,“被人追殺可真是太狼狽了。”
宋連雲蓦地望向沈滄,夜裡太黑,他看不清沈滄的面容,隻是隐隐感覺,沈滄很緊繃。
沈滄在此刻才真正在宋連雲的眼裡鮮活了起來,不是作為已知的小說裡的一個角色,沒有任何人設。
他是沈滄,就是獨一無二的沈滄。
風吹幡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