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銘啊,你怎麼能這麼想你爸爸呢!關山……他也是常常念着你的。那姑娘雖說是他未來上司的女兒,但确實是個好姑娘。家底殷實,長相端莊,省城師範大學畢業,工作又是帶編制的。
“這麼好的條件,有的是人搶。據說人家讀書的時候就暗戀你,難得有這樣的機遇和緣分,可得好好抓住……你就跟她吃個飯,接觸接觸。不認識下,怎麼知道不合适呢?”
敢情是在勸他相親啊!
祝流雙像咽下了一口黃連,從心到嘴都是苦的。
是啊,這麼好的條件,何銘為什麼拒絕得如此幹脆?
是不想成為父親升職的工具嗎?還是他心裡其實已經意有所屬了?
照理說,他拒絕了條件這麼優異的相親對象,她該開心才對。
怎麼心情反倒更加沮喪了,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來。
服務員端着餐盤走到她身邊,将一盤金黃透亮的蛋炒飯放到餐桌上,并貼心地用小碗給她盛了半碗飯。
祝流雙道了聲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飯。
金黃的米粒裡混合着蟹黃的香氣,青豆翠綠,蝦仁也沒有腥味。這盤價值108元的炒飯應該味道不錯,但此刻吃到她嘴裡卻味同嚼蠟。
祝流雙機械地一勺一勺把飯往嘴裡送。
隔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隻餘下碗筷碰撞的聲音。
不一會兒,有人的手機響了。
她聽見何銘的父親接了個電話,爾後匆匆離開了雅座。
她以為何銘也會緊跟着離開。但他沒有,隻是低頭沉默地吃菜。
反倒是那個被稱作“姚阿姨”的女人率先開了口。
“阿銘,算阿姨求你一次。下周就去吃個晚飯,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的。阿姨都答應人家了……你要是不去,對你爸爸的工作也會有影響。”女人低聲下氣地央求道。
縱然她溫聲細語,滿是懇求和無奈,何銘仍舊不改自己的态度。
“姚阿姨,飯錢我來的時候已經付過了,這頓飯算我請你的。以後,你們一家三口……”他忽然頓住,換了口氣才繼續說,“過好日子就行,不用操心我了!我母親隻生了我一個兒子,沒有妹妹。”
帷幔裡窸窸窣窣作響,隻見何銘站了起來,聲音如同寒冰:“還有……您不必在我面前裝好人,惺惺作态。當年的事,我沒忘。”
當年的事?
這個姚阿姨究竟做過什麼?
祝流雙一顆心往下沉。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此刻的何銘仿佛是一隻豎起了渾身尖刺的刺猬,他克制着心底的厭惡和怒意,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和教養。
她恨不得立刻沖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給予他一絲溫暖。
可惜,她沒有立場。
因此,她隻能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偷偷聽着,默默看着,直到他如一陣風般甩袖離去。
祝流雙不敢追上去。
她深知,這樣難堪的場面他一定不願意被别人知曉。
不知不覺,盤子裡的炒飯即将見底。她錯愕地發現,自己到現在都沒嘗出飯菜的滋味。隻因她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面雅間裡。
“你以為我樂意來求你去相親?”中年女人啐了一口,“晦氣……什麼玩意兒,克死了媽,現在又來克爹!”
正在掃碼結賬的祝流雙駭得瞪大了雙眼,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柔弱溫柔的“姚阿姨”竟然還有這樣一副嘴臉,吐出的話惡毒到仿佛是一個毫無教養的潑婦。
什麼叫克死了媽?
所以何銘的母親是過世了嗎?那這個姚阿姨是小三進門?
祝流雙的腦海裡迅速腦補了一出狗血虐心的肥皂劇。她表情忿忿地站起身,作勢想掀開帷幔将對方罵個狗血淋頭。
可這總歸是何銘的家事,她連他的密友都算不上,又怎麼好意思插手呢!索性何銘走得快,沒有聽到如此不堪入耳的話語。
祝流雙還在回味将才何銘說過的話。
“裝好人”?“惺惺作态”?那麼這個姚阿姨從前必定在何銘面前作過妖。想到這兒,她臉上的氣憤更甚。
隔壁雅間裡的姚盈吃完菜拿起手機給自家女兒打去電話:“喂,韻韻啊,今天爸爸開會去了,晚自習結束媽媽來接你哦。晚飯吃過了嗎?可不許挑食……”
她同女兒何韻說話的語氣比之咒罵何銘,那是轉了一個180度的彎。沉浸在通話中的她,自然不會知道,就在半米開外的地方,有個人恨得她牙癢癢。
給女兒打完電話,姚盈施施然起身,背上老公新給她買的香奈兒手袋,戴上墨鏡,準備回家。
哪知剛走出雅間,便被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女孩子勾到了腰間的系帶。她穿着細高跟,一個重心不穩險些摔了個狗啃屎。
“哎呦,怎麼走路不看路的,什麼人啊!”姚盈摘下墨鏡道。
祝流雙見她沒摔倒,甩下一句“不好意思,趕時間”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一口氣跑出餐廳,放任身後的人用異樣的目光瞧着她。
一直跑到餐廳外面的停車場上,她才彎下腰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外邊華燈初上,燈紅酒綠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祝流雙回頭望了眼夢緣餐廳的大招牌,無聲地笑了。
“滴滴”汽車鳴笛聲響起,暖黃色的車燈照亮了她淌着汗的清秀臉龐。
一輛黑色的suv從她身邊經過,車窗緩緩降下。
“祝流雙?”有人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