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心道不妙,隻怕悠悠應付不來,她擡手欲上前。
悠悠拉着凳子往後挪了半步,慢慢開口:“我與沈淮序之事,裴将軍口說無憑那便是污蔑,您少年将軍的名号一直至今,此次與沈淮序比試,衆人皆知他不曾習武,若傳出去恃強淩弱隻怕有損将軍清譽。”
她說罷順手給裴凝倒了一杯茶,因着手抖幾欲倒滿。
茶滿送客,悠悠不知,裴凝卻明白的很,他垂眼看着桌上的茶一飲而盡:“裴某已經奏請聖上,由沈淮序定比試規則,公主此番可放心了?”
他的聲音在院中飄蕩,直到人已離去,悠悠仍望着院子。
他剛剛不會生氣吧,悠悠心中不安。
她不想公主顔面受損,但更不願得罪裴凝。
容嬷嬷和阿靜松了一口氣,容嬷嬷上前扶住悠悠,誇道:“姑娘厲害,剛才将軍那般模樣,連老奴也被吓了一跳。姑娘從容不迫,答得更是妥帖周到,明日比試定不會出錯了。”
阿靜追着裴凝,确認他回屋後,将夏霁從隔壁房間領回。
夏霁在隔壁屋中聽得一清二楚,她上前抱住悠悠:“悠悠,你太厲害了,就是這般,不用怕他。”
悠悠受着她們的誇贊,但頭腦中全是剛剛裴凝不歡而散的背影,笑也笑不出來。
她在裴府同夏霁同住一晚,翌日一早和裴凝一起前往校場。
夜色漸深,齊雪心還未入眠。
“姑娘,将軍在公主那裡。”齊雪心身旁的婢女低聲回禀。
齊雪心擺擺手:“下去吧,我乏了。”
縱使她千般萬般不願承認,公主的一舉一動總能牽動裴凝,她終究名不正言不順。
她身邊有兩名侍衛,是裴凝之前派去保護她的,跟随齊雪心有幾年歲月,她平日待他們極好,裴凝給的物件隻要她不需要都會分給身邊的人。
她喚來其中一名,将自己攢下的銀子放到他面前:“雪心有一事相求,還請你莫要告訴裴将軍,請你跟着公主,将她的行徑告訴我,你可願意?”
侍衛站在一旁:“屬下聽從齊姑娘吩咐。”
為了不打擾沈淮序,夏霁當晚并未進宮,明日她們會在宮中相見,不急于這一時。
悠悠躺在夏霁身邊,問出困惑她許久的疑問:“公主,若你如此厭惡裴凝,為何當初願意嫁他呢?”
夏霁憶起往事:“當時,父皇以皇祖母病重相脅,我本意并不想嫁人,後來,雖然我隐約猜到父皇意圖,但念着裴凝常年在外,他不歸家,我倒自得清閑。”
但誰知後來她遇到沈淮序,戰事平穩,裴凝暫留臨安,一留數月之久,和離一事卻被一再擱置。
悠悠:“所以,公主你一定要同裴将軍和離嗎?”
夏霁:“那是自然,不過你隻需知道我的态度即可,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不必為難。”
這幾日悠悠學習宮中禮儀,夏霁傳授她宮内人事,兩人都累了,聊着聊着不久便進入夢鄉。
婢女一早侍奉夏霁換衣,她放心不下比試的事,會以宮女裝扮藏在一旁,她亦有自己私心,若沈淮序同時見到她們兩人,那夏霁的身份便清明了。
而悠悠則以公主身份進宮,夏霁并未将她與沈淮序相熟的事告訴悠悠,悠悠隻以為夏霁仁善,優待北齊質子,且不願同裴凝一起,并未多想。
夏霁在她們出發前,對悠悠千叮萬囑:“我之前在北齊隻與沈淮序有過幾面之緣,你無需在意他,今日在坐台之上觀賞即可。”
悠悠在心裡又将宮内所有人的音容相貌,與公主關系遠近過了一遍,認真記下:隻與沈淮序有幾面之緣,不熟。
家丁請公主出府,悠悠與夏霁交換眼神,悠悠在婢女的攙扶下,先一步上了馬車。
裴凝已在車上等着,悠悠見他,想到夏霁交代,把口中那聲“将軍”咽回肚裡。
兩人在馬車上相對無言,裴凝先開口:“沈淮序已同聖上定好,此次比試不動刀槍,以滴漏計時,時辰到時,仍倒在台上不起者輸,如此,你可滿意?”
既然皇上已經定好,縱使公主也無法更改,悠悠隻能認着:“嗯,全憑父皇定奪。”
裴凝不再言語,掀起車簾眼神望向車外,校場設在宮内,很快便進宮,悠悠雖然有意同他多說,但怕說多錯多,終究閉口不言。
馬車停下,宮人們掀開車簾,裴凝起身下車時,悠悠開口:“裴将軍,你萬事小心。”
裴凝頓了頓腳步,輕輕吐出一個“嗯”字,嘴角微微顫動,輕揚起上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