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與裴凝一同走上台，沈淮序一身白衣，裴凝則穿了平日練功的深色勁裝，風吹起兩人衣擺輕揚，裴凝注視着沈淮序，不由得記起當年陽谷關中，他父親最後一戰，眼中也是如此堅毅與決絕。

入軍營之前，沈括是書本上戰神一般的存在，後來小裴凝第一次入營就親眼見到大夏的一個營被沈括一人殲滅，若不是當日吃壞肚子被送到城中就醫，躲過一劫，隻怕早死在營中。

記起往事，他不由得出神，直到太監的聲音将他喚回：“裴将軍，裴将軍可準備好了？”

裴凝點點頭，兩人抱拳一禮，随着銅鑼清脆的響聲，第一局開始。

所有人的目光追随着台上兩人。

裴凝并未着急出手，他小退半步，沈淮序單手成拳，沖着他臉打去，裴凝側身躲閃，沈淮序撲空後，站直身子轉身又向裴凝打去。

沈淮序步步緊逼，裴凝卻并未出手，以防禦态勢一味躲閃。

台下有人竊竊私語：“雖然以裴将軍的身手不至于害怕沈淮序，但隻避不打，未免太窩囊了。”

“對啊，裴将軍在猶豫什麼？”

戰場作戰一味硬拼，隻是枉送，恰如此刻累得喘着粗氣的沈淮序，他已消耗太多體力，他退後幾步向裴凝沖去，裴凝側身閃過，握住沈淮序向前的手，反手一拉，将其背摔在地。

“好！”台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沈淮序重重摔在地上，夏霁為其捏了把汗，他完全不是裴凝的對手，一味硬拼，隻怕撐不過第三局。

計時宮人還未打開滴漏，沈淮序便從地上爬起：“再來！”

沈淮序身上的白衣已被地上的塵土沾染，他嘴角沁着一絲血，吐掉嘴裡的血水，用衣袖一抹，沖上前抱住裴凝，用力猛沖，趁其不備将裴凝絆倒在地，用全身力氣将他壓倒，他眼睛充血，看向一旁太監：“還不計時？”

太監慌了手腳，匆匆打開滴漏。

既然勝負規則是一方倒地不起，滴漏溢滿酒杯，那任意一方倒地時，便應開始計時了。

沈淮序話音剛落，後背便挨了裴凝重重一記肘擊，沈淮序失力，絞住裴凝的手一松，裴凝便輕而易舉從他身下脫身，而後一腳踢在他的後背。

沈淮序一口鮮血噴出，在地上掙紮幾許後，用力撐着地面，佝偻着身子從地上爬起。

夏霁往擂台上沖，卻被阿靜死死攔住：“公主，您現在不能現身。”

“阿靜放手，沈淮序會死！”

“公主，您想想沈淮序從大夏到此，正是為了這刻，他不會輕易死的。”

台上的沈淮序一身白衣，似在祭奠，夏霁夏霁放棄掙紮，狠狠心将臉轉向一旁：“等下告訴我結果吧。”

擂台之上，沈淮序的胸中疼痛難忍，仿佛堵着棉花，他大力喘着氣，定睛望向裴凝，小步後退，他已拼盡全力，但裴凝隻髒了衣服。

他失力笑笑，又重新恢複鬥志向裴凝沖去。

裴凝不欲繼續同他糾纏，擡起一腳踹在他胸口上，一聲悶響，沈淮序被他踢飛，重重落到地上。

滴漏流下的水，一滴滴落進酒杯中。

剛才叫好的衆人大氣不敢出，隻屏息望着躺在地上的沈淮序。

酒杯中的水已接近一半。

起來，沈淮序起來。

沈淮序眯了眯眼，微弱的光亮将他喚醒，身上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爬，鑽心蝕骨的疼，他試着動了動手，猛咳一聲，偏頭大口吐出血水。

“醒了！”人群中有人小聲道。

沈淮序側躺着身子，一隻手深深插入沙土中，支撐着身子坐起，他微微晃了晃頭，捕捉裴凝的身影，而後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他的手腳未斷，但卻若提線木偶一般，不聽使喚。他擡擡胳膊，轉動肘關節，試着重新獲得對身體的控制。

左半邊身子已經麻木，他反複握拳又松開，但左手臂已不如之前一般自如行動。

滴漏下的酒杯未滿，比試還未分出輸赢。

虎父無犬子，當年沈淮序的父親和兄長，身中十多箭，還仍砍殺了幾名士兵，甚至合力将裴凝的副将宣武打傷，沈淮序沒有功夫，但骨子裡的狠勁和拼勁卻同他父兄一樣，不由得讓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