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體上下來,族人紛紛遞上酒水食物,獻上最真摯的祝福,拓都、虞瀚東頻頻答謝還禮。
穿上衣服後,虞瀚東正在人群中尋找柳櫻的身影,拓都不顧衆人的挽留,拉着虞瀚東騎馬離開了此地。
虞瀚東并不知道拓都要帶自己去哪裡,隻是盲目跟随着。
兩人穿過金帳大營一直往南去,他們踏上一片新綠的小山坡,俯視山下,隻見不遠處碧草如茵的草地上出現了一座白色的氈帳,這座潔白如雪的氈帳從上至下周身都裝飾滿了鮮花,紅色、粉色、藍色、綠色、黃色、紫色、橙色······各種豔麗的顔色應有盡有,宛如翠綠的海洋上漂浮着一艘絢麗奪目的花船。
拓都攬着虞瀚東的肩頭,得意道:“合安帶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布置了這座氈帳,”他朝虞瀚東眨了眨眼睛,神秘道:“當初我和合安在一起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虞瀚東不明就裡,茫然看着他。
拓都提高嗓音道:“以前與你非親非故,不便說你,現在你我既然已經結義為兄弟了,那作為兄長我就可以好好說道說道你了。”他笑了笑,續道:“我們薩婁人其實将男女關系看得特别重要,如果一對男女時常在一起,就需向外人表明關系,不然的話輕則會遭族人蔑視,重則會被趕出族群······”
聽到這裡,虞瀚東忽然明白了拓都的意思。
拓都接着道:“你和柳姑娘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們都曾親眼看到她為了你甚至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如此重情重義的姑娘是任何一個男兒夢寐以求的伴侶,而你對她卻總似隔着點什麼。我是真不明白,你們中州人對于感情是否總是扭扭捏捏的。合安告訴我,像你這般有本事的人心中必定有人,所以你放不下······”
這一刻,郦若泱的身影浮現在虞瀚東的眼前,往昔那無比明麗清晰的身影忽然變得模糊起來,是啊,那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女子已經好久沒有入夢來了。
拓都柔聲道:“對于感情,我更喜歡直來直去。兄弟!聽我一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活一輩子,永遠都要往前看。”
虞瀚東輕舒一口氣,默然許久,這才緩緩點了點頭。他或許放下了,又或許沒有全部放下。
拓都指了指那座鮮花點綴的氈帳,輕松道:“合安她們采摘了初春新開的鮮花裝飾白色的氈帳,這是我們薩婁人為新婚夫婦準備的婚房,也是我們薩婁族最尊貴隆重的禮遇。”他深深望着虞瀚東,道:“現在柳姑娘已經答應了。兄弟!就看你了。如果你願意娶她的話,就請現在過去吧。如果你仍舊放不下,那你可以轉身離開這裡。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自此以後我拓都将會瞧不起你,你也不配做我的兄弟,你的恩情以後我會償還,你我也不必往來了。”
虞瀚東知道薩婁族人傲骨嶙嶙,又恩怨分明,最不喜自私自利、逃避責任之人。他微微一笑,随即躬身施禮道:“兄長教訓的是,瀚東受教了。”
拓都哈哈大笑數聲,一把摟着虞瀚東,開懷道:“這才是我拓都的好兄弟。”随即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大聲道:“快去吧,别讓新娘等急了。”
虞瀚東深吸一口氣,翻身上馬,他大喝一聲,馬兒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
來到鮮花氈帳前,合安領着一衆前來幫忙的女子早已恭候多時,她們一見到虞瀚東一個個展露笑顔,熱切歡迎虞瀚東的到來。
虞瀚東下馬,向衆人施禮。
合安掀開帷幔,對虞瀚東微笑道:“快請進去吧。”
虞瀚東道了一聲謝,舉步進入帳中。
帳外傳來一陣嘻笑聲,随後合安領着衆人離開了。
紅日低墜,殘餘的陽光透入氈帳内,踏足柔軟的毛毯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穿着一身潔白袍服的麗人背身坐在床榻上,她微低着頭,始終不敢轉身,可以想象她此刻嬌羞無比。虞瀚東的心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麼狂跳不止了,在他的印象中仿佛還是前世的事。
随着虞瀚東五髒廟咕咕叫了起來,床榻上的麗人這才“啊”的一聲,轉過身來。她今天打扮得美極了,其實她原本就很美,隻是異域的袍服和妝容使她有了另一番别樣的美麗。
柳櫻一聲淺笑,猶豫了一下,這才緩緩來到虞瀚東跟前,細若蚊音道:“呆子!肚裡都打鼓了,還這麼站着,快進來。”
虞瀚東不禁撓頭傻笑一聲,乖乖地随她走至矮木桌前,兩人跪坐桌前,隻見桌上早已擺滿了脂酥膏酪、牛羊肉和馕餅,虞瀚東早已餓極了,他顧不了許多,撕下兩塊羊肉,拿起馕餅卷在一起塞進了嘴裡。
柳櫻盛了滿滿一碗茶水,遞給虞瀚東,關切道:“你餓了一天了,不能吃得這麼急,也不易多食。這是我做的奶茶,你嘗嘗。”
虞瀚東微微一愣,頓覺有理,他接過奶茶,喝了一口,隻感覺一股暖流順着咽喉緩緩流入肚中,口感濃郁,令人舒服無比。他禁不住多喝了兩口,不想嗆了一口,連連咳嗽。
柳櫻掏出手帕,一邊幫他擦拭,一邊笑道:“沒人跟你搶,你急什麼。”說着她眉頭微蹙,湊近他身子嗅了嗅,忽地問道:“你身上什麼味?”
虞瀚東低頭聞了聞身上,沒聞到什麼怪味,他狐疑道:“沒有啊,你是不是鼻子不靈啦?”
柳櫻嬌哼道:“你才鼻子不靈了呢。我問你,你身上是不是擦了什麼藥水?”
經她這麼一說,虞瀚東頓時想起大巫曾在他和拓都身上塗抹了油脂般的液體,于是将事情的經過全都跟柳櫻說了。
柳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虞瀚東莫名其妙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柳櫻笑道:“我在笑大巫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捉弄人。”
虞瀚東更是不解,順口問道:“他捉弄我們?”
柳櫻又在他身上仔細嗅了嗅,欣然道:“妄你這麼聰明,竟也有想不明白的時候?我告訴你吧,大巫給你們身上塗抹的是用金疊草和月蓮香熬制而成的精華,它不但有防曬的效果,而且其産生的氣味能令飛禽走獸避之不及。”
虞瀚東這才明白為什麼天上的猛禽一挨近他們就立即飛走了,他不禁暗歎,自己和拓都竟被大巫戲耍了,同時又感歎大巫還有如此有趣的一面。他跟着問道:“可我怎麼聞不到?”
柳櫻得意道:“常人的嗅覺那能跟我比,我自小是泡在藥材裡長大的,嗅覺自然比你們強。”說着不禁又笑了起來,她跟着又道:“快将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吧,順便我給你刮下胡須,又長了這麼許多,都快跟遏怖一樣,成了個大胡子了。”
虞瀚東摸了摸臉上的胡須,自入荒原以來,他從未刮過胡子,沒想到現在竟成了個大胡子。
柳櫻在銅盆中倒了些清水,這時外面的日光漸暗,她點燃了幾個燭台,帳内頓時比之前亮堂多了。
虞瀚東脫下衣服,擦洗了一番,換上柳櫻準備好的新袍。
柳櫻将燭台移至虞瀚東面前,然後取出刮胡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幫虞瀚東刮起了胡須。
紅燭盈盈搖曳,暖室暗暗生香。
随着一簇簇胡須掉落,那個俊朗的少年重新出現在了柳櫻眼前,她心如鹿撞,俏臉漸漸紅成一片。
虞瀚東仰望着她靓麗的容顔,察覺到她的心正飛快地跳動着,于是分散她的注意力道:“你煮的奶茶很好喝,你是怎麼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