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溪眸光一亮,淡淡地道:“有間酒肆的店家說‘隻有真正的勇士才能進入夜茲’,還有進入林子前的那陣風沙,木爾又說‘那是通往夜茲的磨難之一’。如果有人幸運地通過了前兩項,那便會來到這裡。而這裡在觸發陣眼時已經多次變換位置,形成了一個迷宮。這樁樁件件看似都是考驗,實則是在阻止一切想要進入夜茲的人,讓進來的人永遠都出不去,最終被活活困死在這裡。”
江魚雙手握拳,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強忍着想要大吼一聲的沖動,在内心一陣無聲的咆哮後,道:“我就不明白了,這夜茲到底有什麼啊?竟有人用這麼歹毒的方式阻止人進夜茲。”
劉桃花暗自思索片刻,道:“也就是說,從進入這片林子開始,就已經出不去了。如果有人因‘火龍’受驚吓而原路返回,明面上是給一個反悔的機會,但其實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的。一旦選擇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蓮溪道:“桃花說得沒錯。”
劉桃花總覺得好像還缺點什麼,發出疑問,道:“可是到這就結束了嗎?”
說什麼來什麼,腳下突然一軟,黃沙不知何時開始流動,同時伴随着強烈的震動。周圍的樹卻巋然不動,但葉子卻閃爍着陣陣詭異的紅光。耳邊傳來一聲低鳴,很輕,像是借着風從遠處飄來,又像是從地底傳來。
很快,那低鳴的聲音不斷擴大,也愈發清晰,那聲音初時嘶啞低沉,漸漸變成哀嚎怒吼,甚至悲戚。
那不是一個人的聲音。
自地底爆發一聲巨響,一個個身高三丈,體形細長,面目猙獰,人形沙身的怪物絕地而出。
劉桃花一驚,道:“那是什麼東西!”
蓮溪一把抓住劉桃花的手臂,跳上枝幹,越過那怪物,在林中穿梭,解釋道:“那是跷奴,死後靈魂化作怨靈的鬼。”
據說,跷奴的形成是在生前的皮肉骨血就被蠶食殆盡,死後魂靈化作怨鬼。再出世時,因肉身損毀而無法用人形來支撐,故而以死時所處環境化為人形身态。跷奴體形細長高大,因其行進時的樣子與人踩在高跷上的樣子相差無幾,故得名“跷奴”。
緊随其後的江魚仍将一撮毛抱着,草草探了一番,道:“這跷奴竟有百十來隻,可能更多!他們難道都是......”
這些跷奴正是這百年間想要去往夜茲,但最終死在這片林子裡的人。他們的肉身或被黑金赤腹王蛇啃食,或生生困死在此,肉身化作了這林中樹木的養料。眼前跷奴數量如此之多,這百年間究竟死了多少人!
想到此,江魚不禁心底生寒,腳下一滑,險些跌倒。
跷奴從四面八方湧來,三人在其中穿行,地上的沙子還在不停地流動,形成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漩渦。漩渦中還帶出陣陣陰風,如一張張深不見底的巨口,勢要将萬物吞噬。
跷奴在這流動的沙地上如走平地,它們五官不明,但神情各異,肢體可随意扭曲,姿勢詭異。那黑乎乎的沙口一張,像是流口水一般,流出一汪汪沙子,那沙子落在地上頃刻間變成極具黏性的土堆,落在漩渦中,便會合二為一,将漩渦擴大。
它們的口中還時不時傳出一句吐音模糊的話,聽上去像是在說“留下來”。
江魚此刻雖然法力受限,但他抱着一撮毛實在無暇對付這群跷奴,隻能一直閃躲,幾番下來,也略顯倦色。
江魚道:“哥!咱們怎麼辦?”
蓮溪攬着劉桃花,飛身躲避之餘,似是在找什麼東西,直到看到一片空地,道:“找到了。”
還不待劉桃花反應,蓮溪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折扇,長臂一揮,帶起一陣風,将那些跷奴全部引至空地之上,扇面一開,閃出一道白光。
他道:“斬殺。”
此二字一出,便見空地周圍樹上的樹葉皆被卷起,變作一道血影漩渦,直沖天際。
而那些樹葉化作利刃,隻聽“嘶啦”、“咔嚓”一連串不間斷的聲響,不計其數的跷奴,瞬息之間便被四分五裂,化為一攤散沙。
劉桃花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道:“你的法力沒有受限?”
蓮溪隻道:“我很厲害的。”
跷奴都解決了,地面也不再流動,那些漩渦也都消失了。
一切又回歸了平靜。
方才那些斬殺跷奴的紅葉也不再散發詭異的光芒,與正常無異。它們覆蓋在跷奴散落的沙身之上,如同披上了一身火紅的衣衫,隻是那抹紅不再将它們蠶食,而是為他們生出新的血肉,落地安生,落葉歸根。
不遠處隐約有一道光亮,蓮溪道:“陣法破了。”
原來,此陣法并非堅不可破,而是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借助外力隻會加速催化來人的死亡,而利用陣中本就有的東西,才能安然化解。
胡葉雖小,亦可為器。
臨走前,江魚最後看了一眼紅葉葬沙,默默行了一禮,便牽着一撮毛離開了。
三人行至那道光處,果然是出口,此刻正有一黑袍蒙面老者立于不遠處,像是已經等待了許久。
老者見三人走出,緩緩上前,一手附于胸前,一手附于額間,聲音滄桑而低沉,道:“三位貴客,歡迎來到夜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