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在夜茲赢了選拔,他就自擡身價,不輕易展示手藝。但實際上,除了他自己,吃過他做飯的就隻有蓮溪而已,這個身價在蓮溪這不成立,所以擡了等于沒擡。
“是這樣嗎。”言朝一臉惋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上次你做的那道菜,我回去複刻了一下,雖然不及你的水平,但也是好評一片,都說研究這菜的人水平極高。我還想着這次再跟你學幾道,但你既然這麼說,那就沒有辦法喽。”
說罷,言朝就轉身往廟裡走。
遙旭連忙追上前去,邊追邊喊道:“哎不是,别走啊!我說着玩的!”有人認可他的廚藝,他高興還來不及,好不容易來了新人,可不能給弄丢了。
蓮溪跟在最後,無奈地笑了幾聲。
三人進到廟中,廟中四壁斑駁,殘香冷盤,所供神像如今隻剩下了下半身,若不是他腳邊盤繞着一株石花,誰又能想到,這是那位如春雨潤萬物一般的神明呢。
言朝看那香壇上隻有一壇子的香灰,所幸在香案下找到一支斷香,便插進香壇中點燃,又從包裡掏出幾塊杏子幹放到供盤上,對着神像拜了三拜。
言朝轉身時,發現他們二人也同她一道參拜,便問道:“你們為何也拜?”
蓮溪道:“心中敬重便拜了。”
言朝道:“你們知道他是誰?”
遙旭道:“他是受世人敬仰的春神,亦是曾經的天稷四子之一。隻可惜......”
“隻可惜,那位曾經受人敬仰的春神,早就像這破敗的廟一樣,物是人非了。”
言朝轉身望向神像,眼底一片落寞。
蓮溪冷笑一聲,道:“世人所信仰的并非是成為神明的那個人,而是那個位置罷了。如今這世上還有香火供奉的舊神廟,應是所剩無幾了。”
這位春神出身普通,但本事不小。
天稷四子,不是太子,就是俠客,而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種花匠。他容貌豐神如玉,待人春風和氣,但實則是一把溫柔刀。
他熟悉世間花草,善用其制藥,與其他三子探案時,常用他所做的藥救治了很多人,亦甄别了很多稀有的毒藥。
但他最擅長的還是種花。
昔年适約大雪頻頻,終日無春,以緻大地寸草不生,百姓苦不堪言。那時,他培育出一種具有極強生命力的花,可在寒冰凍土中盛開。此花根莖粗長,花朵圓潤,成螺旋狀盤繞向上生長,如同堅韌向上的生命,他為此花取名“寄春朝”。
怎料此花一出,風雪盡退,他因此飛升春神。
按照上面的規矩,季節神的飛升須得對應所在季節。春為四季之首,他飛升時其他三位仍是空缺,本該相繼飛升,但因他法力強勁,一人可抵四季,便以春神之名統掌四季,這也是史無前例的。
世人感念其貢獻,在他退隐不知所蹤後,人間仍有供奉他的宮觀廟宇,即便後來新的春神即位,他的名望始終不減。
世事易變,幾百年過去了,如今的人們早已不知那陳年舊事,他的宮觀也就随着世人的遺忘而漸漸沒落。
沒有了信徒的信仰,雖然他的境界已至福生相,但法力仍會大打折扣,與散仙無異。他已漸漸淡忘于世人的眼中,待到魂銷命隕時,他将被徹底遺忘。
蓮溪道:“桃花,你又因何而拜?”
言朝側身一笑,道:“春神象征着新生與希望,人生在世,靠的不就是這點希望嗎。我心中有所望之事,自然要拜希望之神。”
遙旭道:“對了桃花,剛才外面那人是怎麼回事?”
言朝道:“他大概是腦子被砸壞了吧。嘴裡一直念叨着‘成神了’、‘神落了’,我猜,腦子壞了的應該不止他一個吧。”
蓮溪挑眉,道:“壞不壞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離開春神廟,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紅日将落,行至一個鎮子,名為“勝春”。
名字聽着喜氣,本以為會是一片花團錦簇、其樂融融的景象,事實上,說是死氣沉沉、群魔亂舞也不為過。
剛踏進勝春鎮的地界,明明是秋高氣爽的午後,卻恍如一腳邁入黑夜,吹着一股森冷陰寒的邪風,吹得人心裡直發毛。
沿途草木枯敗,毫無生氣。道路兩側,十步一旗幟,那旗幟黑底白紋,正中畫着一個暗紅的,頭戴羽冠,手握太陽,張着血盆大口噴火的人,風吹幡動,空氣中彌漫着若有若無的金屬腥氣。
這人物竟是用人血畫的!
而這樣的旗幟竟有盡百面!
蓮溪摘下一面旗幟,冷笑一聲,道:“看來你說對了,腦子壞了的不止一個。”
兩人上前一看,那旗幟的白紋上繡的可不是什麼祥雲吉祥紋,而是以吉祥紋為底的繡字——授天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