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稱作舒将軍的人,正是天都武神舒辭。毋庸置疑,他旁邊這位定是鬼王甯禅。
舒辭沒有說話,咳了幾聲,掏出頸上戴着的一條鍊子,鍊子上挂着一個魚鈎。他看了許久,才道:“從小到大,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和哥哥一起,成為最厲害的捕魚手。奈何我們生來便是下等人,我偏偏還生出一對雙瞳......”
“為了活命,我終日以假瞳示人,但還是被發現了。族長要拿我獻祭,哥哥趁亂帶我逃了出來,我卻與他失散了。當我找到他時,他已被妖道害死,連身體都找不全了。”越說到後面,他聲音越顫抖悲憤,靠在門上,險些站不住。
甯禅凄聲道:“我尚在......在襁褓之時,就被......妖道擄......擄走。我不知家在......何處,不知父母是誰。我......在藥罐子裡長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人!我要他永不超生!!!”
四人默然。
舒辭道:“我二人聯手,花了近百年才将這世間遺留的禍患剿滅殆盡。将他們的屍骨安葬在此處,息哲的淨化之力可以消除他們的痛苦,得以安息,也能淨化海域。但力量雖大,卻維持不了太久,我們已将全身法力注入其中,可使淨化之力延續百餘年。”
遙旭道:“這麼大的事,你作為神官,為何不上報帝君?”
舒辭苦笑一聲,道:“因為我不願意!正是他們曆代施加在我們身上的痛苦,才使祈願閉塞,而我更是恨極了這裡!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可悲的是,我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說着他便放聲大哭,“我不想做神!我也可以放下仇恨!我隻想讓我的哥哥能夠安息!”
甯禅也激動道:“我化為厲鬼隻為手刃仇人,可惜我晚了一步。所以我要除盡那些和我一樣的人,讓他們不再痛苦。”
風奚歎息一聲,道:“那現在你希望我們做什麼?”
甯禅道:“我們等了你們許久。如今......隻求一個解脫。”
彌清道:“難道你要我們殺了你們?!”
舒辭終于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摘下鍊子,道:“我們已和這座島綁在一起,無法了結自己。隻求你們将這鍊子帶出去,投入大海,我們連同這座島都會消失。但不必擔心,即便我們死了,淨化之力也不會消失。”
彌清道:“那那些死去的漁民是怎麼回事?”
甯禅道:“淨化非一朝一夕可成。他們......中了這海裡的毒,還有你碰到的那條變異的魚。縱我等......有心,也......無法完全......逆轉。”
舒辭道:“之前地宮異動,淨化不穩。如今我二人将一條命抵在這裡,可保無虞。”
遙旭凄然道:“原來你們從一開始就決定了。”
言朝眼眶發酸,道:“你們真的想好了嗎?”
甯禅道:“這是我們最後的請求。”
四人道:“好,我們答應你。”
言朝上前接過舒辭手中的鍊子,舒辭感激地朝她笑了笑。正當她要離開時,甯禅叫住她,道:“姑娘,我有一位朋友。他讓我務必告訴你一句話。”
言朝道:“什麼話?”
甯禅道:“謝謝。謝謝你。”
言朝怔在原地,一滴淚瞬間滴落。她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沒能說出口,點了點頭便走了。
離開前,四人又看了他們一眼,二人躺倒在地上,靜靜地期待着死亡的到來。四人鄭重地向他們行了一禮後離開了。
四人出了地宮,來到海邊,言朝将鍊子投入海中,心道一聲“珍重”。她忽然想起地宮門上那句“海記得一切”,心緒久久不能平息。
是啊,海記得一切。
當回航的船漸行漸遠,那座海島也漸漸消逝。在徹底消失前,舒辭與甯禅忽然看到一道天光,他們伸出手,又緊緊握住。二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哥哥,我們一起去捕魚。”
“我得償所願。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