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比步行快的多,約摸半刻鐘後,許見秋便到家了。
此時已是傍晚。
許見秋進屋去拿錢,發現祁勝不在家,床鋪已經涼了,可見對方離開了很久。
他打開櫃子,拿出藏在角落的荷包,裡面裝着兩錢碎銀并一百多個銅闆。
他數了二十六枚出來,再原樣放好。
——他帶來的錢當然不止這些,這些隻是零碎用的。
外面,梁正業見隻有兩間破舊的土房子,空地上也隻有一根晾衣繩,心裡直惋惜。
他先給馮四哥稱米。
馮四哥想拿一半野菜換一斤白米,雜米他家裡有,不用買。
見那麼一大堆野菜,梁正業沒有動稱,直接用木碗給舀了四碗:“差不多,你拿回去吧。”
馮四哥接過布袋,拎在手裡就知道多了。
他感激地看了年輕漢子一眼,快速往家中跑去。
跑回家倒進米缸,又跑回來還布袋。
梁正業接回,給許見秋裝米,也沒有用稱,白米雜米各裝了四碗。
許見秋記下這份情誼,道了謝。
因為天色越來越晚,梁正業得趕回鎮上,便沒再叙舊,告辭離去。
馮四哥也回家了。
許見秋站在原地,四處看了看,依舊沒有看見祁勝的影子,便先進了廚房。
他打算做鹵肉飯,五花肉切成小塊,煸炒出部分油脂,将油盛出,加水,放入各種調料炖煮半個時辰,再焖一刻鐘,就能吃了。
炖煮時也可加入素菜,正好廚房裡有一堆新鮮菜,估計是祁勝弄來的。
他借着餘晖切好肉,正要蹲下挑菜,忽然聽見急促腳步聲。
回過頭,發現是祁勝。
祁勝兩手空空,額頭似有薄汗,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你回來了。”許見秋語調微揚,“正好,幫我把這把豇豆處理好。”
祁勝非但不接,還往後退了一步,語氣微妙:“你買了肉?”
“嗯,是用我自己的錢買的,還用摘的野菜換了兩斤米,今晚我們煮精米吃。”
精米也就是白米。
祁勝忽的輕嗤一聲:“真不知你是嬌貴還是不嬌貴。”
許見秋斂了笑意,蹙眉:“祁勝?”
“這次就算了,以後别再買肉,饅頭鹹菜一樣能活。”祁勝從他手裡拿過豇豆,語氣刻薄,“當我的夫郎,就得一輩子吃苦。”
“你要是受不了就回鎮上,我少養活一個人,更快活。”
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怎麼也想不到祁勝會說出這種話,許見秋胸口起伏,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有用你的錢。”
“你的錢能支撐多久?等花完了,還不是要用我的。”祁勝掰着豆角,似有極大怨氣。
許見秋道:“至少我現在沒花你的。”
又說:“我不會回鎮上,縣令判我留在這裡。”
他若馬上回去,定會連累爹娘。
“縣令高升,過幾天就走,你可以回去了。”祁勝才得到的消息。
聞言,許見秋心裡一點高興都沒有。
能回家自是一件喜事,可祁勝态度的轉變又讓他感到難受和迷茫。
他努力改善生活,難道還錯了麼?
難道他真的看錯人了嗎?
“祁勝,你是想讓我回鎮上,才故意這麼說的嗎。”半晌,許見秋出聲。
祁勝端着裝豇豆的木盆進來,語氣輕浮:“對啊,我本以為你今天就會走,沒想到你一點腦子都沒有,居然真去挖野菜了。”
“你不走,我隻能趕你走了。”
不太明亮的廚房内,許見秋看着男子,福至心靈,忽然問道:“你剛剛是出去找我了嗎。”
祁勝否認:“沒有,我去找人喝酒了。”
“可你身上沒有酒味。”
“因為那人不在家。”
許見秋卻确認道:“你一定是去找我了。”
“那又怎麼樣,我怕你死在村裡,你爹娘會找我麻煩。”
許見秋奇怪道:“我又沒說會怎麼樣,隻是你為何要騙我呢。”
祁勝一噎。
好在許見秋沒有細究下去,隻道:“下次不要再騙我了。”
哪有下次,祁勝心想,等許見秋回了鎮上,兩人婚姻關系解除,橋歸橋路歸路,他跟對方不會再見面。
“我既已來到這裡,便是你的夫郎,即使蔡縣令走了,我也是你的夫郎。”許見秋敲着打火石,聲音認真,“我是不會走的,你趕我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