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過後,祁勝才幽幽道:“你是傻子吧。”
待在他這窮鄉僻壤的破屋裡,能有什麼好處?
“你才是傻子。”許見秋垂眸,聲音很低。
他心裡明鏡一般:祁勝總是裝作對他很差勁的樣子,想逼他走,但事實上,祁勝對他并不差。
會擔憂他的安危,不惦記他的錢。雖然不愛幹活,可也沒有逼着他做事。
至少比胡天楠好,胡天楠隻會說好聽話,實事是一樣不做的。
祁勝也比胡天楠好看。
許見秋眸色微斂,點着火後起身道:“你來幫我燒火。”
祁勝看他一眼,滿臉不情願地坐了過去。
許見秋彎了彎唇,走到竈前,往鍋裡加少許油潤鍋,随後将蔥段姜末下鍋,炸幹炸香後,放入五花肉煸炒。
柴鍋火大,很快就煸出油脂,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把肉和油都先盛出來,然後添水,放大料、鹽糖,把肉塊重新放進去。
煸出來的豬油可以留着日後炒菜用。
“接下來小火保持溫度就可以了,炖約摸半個時辰。”
祁勝一聽就炸了:“你要讓我在這裡燒半個時辰?”
“嗯,炖夠時間才好吃。”許見秋說。
祁勝道:“煮熟能吃不就行了,你知道炖半個時辰得費多少柴嗎。”
許見秋算是明白為何對方煮的稀飯那麼難吃了。
“村裡樹多,到處都是柴,我閑暇時去撿就是了。”
“為了一口吃的,多忙那麼久,值得嗎。”祁勝吐槽。
許見秋道:“值得,吃得好,人才能有精氣神。”
見哥兒說的那般認真,祁勝咽下想說的話,往爐膛裡添了兩根柴。
借着最後一點餘晖,許見秋将案闆收拾幹淨,在櫃子摸到半截蠟燭,拿出來備用。
随後,因為天黑,他無事可做,便回屋搬了把凳子,坐到祁勝旁邊。
火光映照着兩人的臉龐,許見秋看向身邊的男子:“祁勝,按照規矩,明日回門。”
“我記得。”祁勝換了個姿勢,“明早我帶你去村口搭驢車。”
又說:“回門要帶什麼禮?先說清楚,貴的我買不起。”
許見秋沉默抿唇。
祁勝以為對方嫌棄自己:“我真不知道,也是真窮,刨去來回車錢和接下來幾天的糧食錢,我隻能拿出五十文買禮物。”
“知道你窮,隻是我也不曉得該帶什麼禮物。”許見秋微微蹙眉,有些懊惱。
許見月比他大六歲,當年回門時,他才十歲,隻顧着看姐姐有沒有變化,沒注意禮品是什麼。
“那就随便買吧。”祁勝很看得開,“要是買錯了,你就說是我做的主,他們不會怪你的。”
許見秋點了點頭:“買兩斤糖一壇酒吧。”
“買不起。”一斤糖就得八十文。
許見秋道:“我有些私房錢,我來買。”
“哪有回門花自己錢的。”祁勝又開始覺得哥兒傻。
許見秋道:“夫夫一體,不必要分這麼清。”
“就不怕我把你騙幹淨了,再将你休棄出門?”祁勝半玩笑半認真地睨着少年哥兒。
許見秋回視他:“不怕。”
“你是沒吃過真苦。”祁勝又往爐膛裡添了根柴,順勢收回視線。
許見秋仍舊看着男子,試探道:“聽你的意思,你從前的遭遇不好?”
“當然不好,你看我住的這是什麼破房子,天天吃雜糧饅頭雜糧粥,還吃不飽,能算好嗎?”祁勝攤手。
許見秋忽然覺得對方這副模樣很有趣,笑了一下,沒有再問。
因為天氣還不夠冷,廚房裡有蚊子,許見秋被叮了幾下有點難受,遂站起來走動。
祁勝見狀,從旁邊的柴堆裡摸出一小捆艾草,點燃放到門口。
艾草香很有效果,很快就沒蚊子了。
許見秋又坐回去,繼續和祁勝說話:“你識字嗎?”
“認識一點,不多。”
“你以前是哪兒的人?”
“忘記了。”
“你喜歡姑娘還是哥兒?”
“都不喜歡,我喜歡一個人過日子。”祁勝回。
許見秋道:“你好奇怪。”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我不僅奇怪,還懶,沒有追求,凡事得過且過,脾氣也不好。”祁勝再一次表明,“你若真要當我夫郎,可真得過苦日子了。”
說來神奇,祁勝越是這樣恐吓他,許見秋越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