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言前腳剛走,後腳她就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太守府大概是鶴州最氣派輝煌的府邸,施停月假裝不經意打大門經過,一時看不出到底是幾進幾出。
無妨,先進去再說。
呂言跟着幕僚光明正大進去,她隻能尋個僻靜處縱身翻牆而過。
巧妙地躲過府内下人,繞了幾處回廊,穿過兩道窄門,她終于在偏院盡頭看見那幕僚的身影。他正在吩咐下人準備茶水點心,想來那屋内的客人定是呂言。
施停月小心将自己隐在假山之後,待幕僚離開時,才尋了時機躍上屋頂。
屋頂空曠,又透氣,揭開琉璃瓦便能向屋内一覽無餘,呂言和太守的對話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果真沒選錯地方,她暗自想。
隻見年過中旬、留着小胡子的太守請呂言入座:“呂将軍請用茶。”
呂言随意抿了一口。
“将軍是爽快人,本府就有話直說了。”太守倒是開門見山,“你今日收繳的那一批新米,是本府應允出城的,還望将軍高擡貴手,放他們一馬。”
呂言顯然有所預料,因此并不吃驚:“大人的意思是那些商人與您互有往來?您可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
太守捋着小胡子呵呵笑:“無非是些牟利的生意人,将軍若感興趣,本府也可給将軍行一些好處。”他說着便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沓子銀票,走向呂言,意欲将銀票塞進呂言手中。
這……公然行賄?
施停月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她更加瞪大了眼睛,好奇接下來呂言會如何處理。
若呂言同這太守狼狽為奸,收了那些銀票,她定不饒過他們,即使去不成涼城,她也要将這些蛀蟲都送進朝廷大牢。
沒想到,呂言竟真的順手将銀票接了過來。
她氣急敗壞,手險些滑了,要是有瓦屑掉下去,立刻就會被人發現。她小心翼翼,不敢再亂動一下。
這個呂言,看上去正直硬朗,沒想到也是這樣的宵小之輩。
她雖氣憤不已,卻仍舊耐着性子偷聽,姑且看看二人還要做什麼勾當。
呂言漫不經心:“大人的好意在下就不推辭了。隻是不知大人為何要幫助外地商賈壓低鶴州谷價、擡高米價,這谷賤傷民的道理大人定是懂的。”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本府不過是收人錢财替人消災罷了。呂将軍,你如今不也一樣嗎?”太守指了指呂言手裡的銀票,笑得很是猥瑣。
呂言面上不動聲色:“新米被運出城,往後鶴州百姓無米可吃,大人也不管嗎?”
“怎會無米可吃?不過是價格貴了點罷了。米價上漲,對我城中商賈不也是好事一樁,就今天早上,他們還來我府中謝我呢。不瞞将軍,其中孟家最為闊綽。”太守一副滿意的神情,看起來對自己的撈錢手段頗為得意。
這太守是真不拿呂言當外人,連此等機密都和盤而出。
施停月在屋頂偷聽,算是全聽明白了,怪不得那個孟浪行事肆無忌憚,原來是有太守這棵大樹罩着。看來鶴州這座表面安居樂業的城池,内裡早已是潰爛不堪,隻可惜苦了平民百姓。
爹娘若知道他們辛苦打下的江山,被這些人糟|蹋,便是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
她心中憤懑,定要想個法子将這些人一網打盡。
什麼呂言,不過也是好财之人。
眼見他二人似乎談妥,施停月趕緊開溜。或許是走得太急,瓦片發出碰撞之音。
太守警惕望向屋頂:“什麼聲音?”
呂言也是習武之人,其實早已察覺到上面有人,況且施停月的輕功他是見識過的,精妙無雙,爬個屋頂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隻是他并未揭穿,還誤導太守:“怕是有鳥雀在頂上逗玩,大人不必擔心。”
呂言收了銀票,太守便将他當成一條繩上的螞蚱,對他的話亦是深信不疑。
呂言應了太守請托,自是告辭忙着回去放行。
回到營中,隻見施停月靠在馬邊上,似乎在等他。
待他走近想要同她商談時,她卻驟然抽出腰間軟劍,毫不留情指向他。
呂言不明:“施姑娘這是何意?”
“何意?你與太守同流合污,我要殺了你為民除害。”
“姑娘,你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