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停月了然,但還是不理解到底什麼事能讓叔侄倆反目成仇,不過皇家向來是多事之地,親情人倫又算得了什麼,莫侯國如此,大靖也同樣。
莫侯成典身份特殊,處境更是尴尬,她無意深究,心裡盤算着在這休息幾日便自行離去,絕不拖累他。
她尋了個牆角靠着,一身傷痛讓她難以成眠,隻能微微閉目小憩,況且莫侯成典畢竟是陌生人,總要有幾分戒心防備。
莫侯成典原本有自己的床榻,雖然破爛了些,好歹能平穩地躺下。他見施停月整個人縮成一團虬在牆角,顯然有些過意不去。
在黑布隆冬的夜色中,他緩緩說道:“我的床榻讓給你,你去歇息吧。”
“不用,我這樣很好。”她習慣性拒絕,拒絕别人将她當成弱者。
“都傷成那樣了,還逞什麼強。你去吧,我睡凳子就行。”
“我不想喧賓奪主。”
“呵”,他冷哼一聲,不甚在意,“兩個狼狽落魄者,何來的主,何來的賓?你該不會以為我是這破屋子的主人吧?”
她反問:“難道不是嗎?”
他夷猶了一瞬,發出苦笑聲:“是,也不是。曾經,我差點就成為莫侯國的主人,自然也是這屋子的主人。”
施停月靜靜地望着他,這個人的身世比她想象得更為複雜。會與王位失之交臂者,又被囚禁在王宮中,不知道他曾經經曆了什麼。
“抱歉,我無意令你想起傷心往事。”
“有何妨,我許久未同活人講過這麼多話了,你是個不錯的傾聽者。”他直直躺在凳子上,因個子太高,兩條腿隻能垂在地面,“去睡吧,再犟下去對你身子沒有好處。”
“嗯。”她不再拂卻他的好意,慢慢挪着身子往床榻走去。
莫侯成典察覺到她的動作,但并未起身扶她。
沒想到才一沾被褥,一股嗆人的黴味就霸道地鑽入鼻孔,她忍不住咳嗽兩聲。光線暗,她雖看不見被褥的顔色,但想想都知道定是許久未清洗過,不知道上面會有多少污漬。
她雖然也是吃苦長大的,但師父注重潔淨,他們的山間小屋一直都是清爽幹淨,所以這樣的床鋪她實在睡不下去。
她猶豫了半天,遲遲沒有躺上去。
莫侯成典聽見她的咳嗽聲,打趣了一句:“喲,還是位嬌生慣養的小姐啊,沒吃過這樣的苦?”
“不是什麼嬌生慣養,但這樣的床确實睡不慣,我還是在牆角歇歇吧。”
“唉”,莫侯成典輕歎了一聲,一個翻身從凳子上起來,又走向那個木櫃子,倒騰了半天從裡面拿出幾件衣服,随後将衣服一件件鋪在床榻之上,算是掩蓋了一些黴味,“這樣成嗎?”
她點點頭,雖然還有氣味,但勉強能聞。“你平日住在這裡,為何不收拾得整潔些?”
他:“因為莫侯淵不希望我過得太舒服。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我隻能将就地活,越邋遢、越卑賤才好。”
“你們是親叔侄,有什麼深仇大恨會到這種地步?”
莫侯成典緩步回到凳子旁,輕飄飄來了一句:“他奪了原本屬于我的王位,卻又不能殺我,便隻能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