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段玉書和阿碧出去處理了那刺客的屍體。

蔣月岚和溫小玉不明白阿碧說什麼，還想去幫忙，最後兩人還是被薛憐心找了個理由留在了房中。

待阿碧和段玉書回來以後，阿碧送蔣月岚回太守府。蔣月岚雖然仍不願意回去面對她爹，但是為了救韓洌的命，她必須做好她應該做的事情。

阿碧也沒有食言，送蔣月岚回了太守府之後便一直暗中守在她身邊。有了阿碧的陪伴，蔣月岚也生出了更多的勇氣。。

第二日，薛憐心帶着溫小玉上街采買。

跟在薛憐心身邊的人當然應該是阿碧，但是阿碧目前還留在太守府保護蔣月岚，并沒有回來。

薛憐心原本想讓段玉書跟自己上街采買，反正她在清風樓飲宴那晚便已經拿了段玉書做的魚皮制品送給林明煦和蕭鴻烨，也不需要再隐藏段玉書的行蹤。

但是溫小玉經過昨夜被刺客襲擊一事之後，仍然驚魂未定，心有餘悸，不敢自己一個人留在荷塘小院中。

韓洌昏迷不醒，當然不能把他獨自留在荷塘小院。于是薛憐心便隻能讓段玉書留下來照顧韓洌，她改帶溫小玉出來采買東西。

荷塘小院中的物資充足，當然不需要薛憐心出來買米面時蔬之類的東西。她今天要買的，是“抛屍韓洌”鎖鍊需要用到的東西。

既然是要“抛屍”，當然要先給仍然活着的韓洌僞裝成屍體。

昨晚阿碧在離開之前留下了一張清單，上面寫了給韓洌做僞裝時需要用到的東西。薛憐心今日準備好清單上的東西，入夜後阿碧便會回來為韓洌化裝。待到夜盡天明之時，便是“抛屍韓洌”之時。

溫小玉因為昨夜之事一夜未眠，即使跟薛憐心出門，也一直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平日裡那愛說愛笑的模樣全都不見了，隻默默跟在薛憐心身後提着東西，一步不落，一言不發。

薛憐心明白溫小玉受了驚，便由着她粘着自己。

想來溫小玉之前雖然也遇襲過，但是那些刺客來襲時她都是跟其他人在一起。哪怕身處險境，但也是衆人一同面對。

然而昨夜這一次，那刺客暗中跟了溫小玉一路。若不是阿碧及時發現，那刺客早在荷塘小院的門外就會對溫小玉下手。

第一次如此單獨直面刺客和死亡，也難怪溫小玉一個小姑娘會害怕成這個樣子。

有過相同經曆的薛憐心自然對溫小玉如今的心态感同身受，若是能讓她稍微安下心來，薛憐心也不介意被溫小玉一直纏着。

東西采買得差不多之後，薛憐心順路去了錦繡莊。

薛憐心挑了些上好的棉紗布，準備帶回去給韓洌包紮用。她正要離開之時，卻被人開口叫住。

“表姐！”

僅憑這個稱呼，薛憐心也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羅景明。

薛憐心主動轉身面向羅景明，不動聲色地将溫小玉擋在身後。

“太奶奶身體如何？”不等羅景明開口，薛憐心率先提問道。

原本羅景明臉上帶笑，想跟薛憐心說蕭鴻烨想要單獨宴請她之事。但是薛憐心的話一出口，羅景明臉上的笑容便不自覺地垮了下去。

“太奶奶她……很好……” 羅景明語氣猶豫。

薛憐心眉頭微皺。

見薛憐心皺眉，羅景明連忙說：“太奶奶她身體已經沒有大礙，每天吃得飽，睡得好，身體比以前還要硬朗。”

聽了羅景明的話，薛憐心的眉頭才舒展開來。她轉而又去挑選了一批暗紅色的緞子，對錦繡莊的掌櫃吩咐道：“就用這匹布給太奶奶做身衣裳，找手藝最好的繡娘，盡快趕制出來。”

那掌櫃捧了布料躬身應答，而後便派人去薛家給老太太量尺寸，準備開始裁布制衣。

羅景明默默看着薛憐心做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說出真相。

說起來其實他沒有騙薛憐心，薛老太太确實日日吃飽睡好，身體比之前還要硬朗。

但是這隻是一部分的真相，他還有其他的事情沒有說出口。

比如薛老太太失去了回陵陽路上以及回陵陽以後的全部記憶。

比如他姑姑羅秀麗将薛老太太“綁”在自己身邊，哄得薛老太太對她深信不疑。

比如他爹羅鴻飛和他姑姑一起每天在薛老太太的身邊不知道說些什麼，但從他們那得意的笑容，他也能猜到他們大概不會說什麼好話。

可是這些事情他說不出口。

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親爹和親姑姑會對自己的表姐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但是卻也無法欺騙自己他們是在對薛老太太做什麼好事。

他被夾在親情與良心之間，既沒有與父親決裂的勇氣，又無法與他們一起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