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陸瑤華！”

蔣月岚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不久前才見過的人，明明她還穿着相同的衣裳，做着相同的打扮，但是她此時在自己眼中的模樣卻與之前大不相同。

蔣月岚此前從沒有見過陸瑤華。

陵陽與京城雖然相鄰，但是她爹蔣正峰從不讓她踏足京城。

她對陸家的了解，也就隻有清風樓裡說書先生翻來覆去講過很多次的那句話。

——“話說京城首富陸家，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僅獨攬皇家官布經營權，還跟當朝皇帝私交甚笃。”

她對陸瑤華最初的印象，也是清風樓裡說書先生說過的話。

——“陸家大小姐陸瑤華前兩日與太子蕭鴻烨完婚，那真是紅妝千裡，滿城繁華……”

與當朝皇帝私交甚笃，又是京城首富，又是獨攬皇家官布經營權，這陸家的女兒與太子成婚，似乎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

瑤華。

聽名字就感覺像是那瑤池仙境中熱烈綻放的奇花異卉。

蔣月岚雖然不知道真正大家閨秀該是什麼模樣，但是想也想得到，能被皇帝選為太子妃的人，大約也該是溫文爾雅，品貌端莊。再加上些麗質天成，又或者是天資絕色，便是蔣月岚腦海中想像出的陸瑤華該有的模樣。

跟自己這種既不端莊又不溫柔的假閨秀肯定大相徑庭。

後來因為薛憐心進京，蔣月岚又查了下陸家的事，覺得陸家這一切與自己之前所猜測的倒也沒有什麼不同。

直到在林明煦的府邸第一次看到陸瑤華，蔣月岚覺得自己猜得好像對，又好像不對

當時蔣月岚發現即便自己就站在那裡，但是陸瑤華的眼中從始至終都沒有過自己。

她大多數時候隻看着林明煦，臉上帶這些似乎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該有的那種端莊的笑容，看起來滴水不漏。

但是她的眼中從來沒有過自己的身影。

陸瑤華會偶爾瞥一眼薛憐心。

但是蔣月岚總覺得，陸瑤華看薛憐心時眼中的那種若隐若現的敵意，并不像隻是因為薛憐心今年可以同她陸家争這官布經營權。

陸瑤華看薛憐心的眼神，總讓蔣月岚想起一個人。

呂秋蘭。

當時蔣月岚跟薛憐心一起受呂秋蘭的邀約去陸家，呂秋蘭好像把自己認成了薛憐心，一來就站在自己面前。

薛憐心和阿碧當時擋在了蔣月岚面前，但是蔣月岚探出頭去的時候，還是看到了呂秋蘭眼中那如同刀鋒一般一閃而過的恨意，讓蔣月岚覺得她那美麗的皮囊下隐約透出一絲尖銳的猙獰。

蔣月岚在看陸瑤華的時候也有相同的感覺。

她起初還覺得是母女間自有相似之處，但是卻又忽然想起，陸瑤華是陸安國原配唐雨竹的女兒。

呂秋蘭是陸瑤華的後母，并非生母。

一直到陸瑤華起身離開，她的眼中都沒有過蔣月岚的身影。

及至薛憐心說陸瑤華已經接觸過被蕭鴻烨抓走的段玉書，蔣月岚才發現自己根本就小看了這個太子妃。

但她卻沒想到，陸瑤華居然能夠直接驅使千仞衛。

此時陸瑤華就站在那些追殺了她們一路的千仞衛身前，而陸瑤華的眼中，似乎依然沒有蔣月岚的身影。

陸瑤華看着的，是因為傷痛而無法起身的薛憐心。

她臉上帶着笑意，眼中透出些許天真的殘忍。

“殺。”

陸瑤華隻說了一個字。

六名千仞衛殺手應聲而動，盡數向蔣月岚和薛憐心撲來，蔣月岚橫劍以對，一人擋在薛憐心身前。

那六人起初二人一組向蔣月岚突刺而來，蔣月岚搶占先機，刺傷第一名殺手奪下一柄長劍。另有二人使暗器偷襲，蔣月岚以長短雙劍牽制近處三名殺手，盡力以敵人作掩護躲開暗器。

交戰中蔣月岚以雙劍絞住第二名殺手的鐵劍，用力将其挑飛。待敵人鐵劍脫手，蔣月岚反手以短劍刺其咽喉，再滅一敵。但同時其他殺手的暗器也再度襲來，蔣月岚雖以雙劍作抵擋，但身上仍然多添了幾道傷口。

其實蔣月岚知道，阿碧留下的黑傘是眼下擋住暗器和殺手的最好的武器，但是她把黑傘給了薛憐心，這是她現下情況中最好的選擇。

薛憐心本就受了傷，留下黑傘給她還能護她周全，若自己拿走黑傘，隻怕也護不住薛憐心。

蔣月岚心知以自己的武功難以同時對付六人，更何況就算能夠解決這六個殺手，她也沒辦法完好地帶着受傷的薛憐心離開。陸瑤華身邊還有一名侍女，蔣月岚也不知那侍女到底真的隻是侍女，又或者她也是千仞衛的殺手，隻是扮做侍女保護陸瑤華。

就像阿碧一樣。

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蔣月岚這才發覺眼下的形式比自己預估的還要危險。

自己身上雖然被暗器劃出了很多傷口，但是就從這些傷口流失的血液應該不至于讓自己的身體變得如此脆弱。

蔣月岚猜測，那些暗器上可能淬了毒。

她驚歎自己竟然如此大意，明明早就從韓洌身上知道千仞衛會用毒，卻還是忽略了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