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已經昏迷的蔣月岚當然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她受了外傷,快去準備傷藥和紗布!”
阿碧抱着蔣月岚去了昨夜她們借宿的屋子裡,讓蔣月岚俯身趴在床上。薛憐心也随後進來,在床邊照看着蔣月岚。
好在韓洌讓羅景明去找阿碧之時已經讓羅景明去買了傷藥和紗布,此時正好全都排上了用場。
羅景明不能進屋,隻能在外面熬藥燒水。看着阿碧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來,也為受傷的蔣月岚擔心。
韓洌則是為蔣月岚擔心的時間都沒有,因為他也還要照顧另一間屋子裡的另一個身受重傷的人。
阿碧和薛憐心一起為蔣月岚上好了藥,也将傷口包紮妥當。原本阿碧讓同樣被暗器所傷的薛憐心也跟蔣月岚一起休息,但是薛憐心卻還不肯躺下。
阿碧知道薛憐心想做什麼,便帶着薛憐心一起來到了韓洌守着的另一扇門前。
薛憐心伸手敲門,房門打開,裡面是比起剛剛那一面又憔悴了不少的韓洌。
“我及時給了她解藥,她身上的外傷也全部都已經上了藥包紮好,暫時不會危及性命。”阿碧知道韓洌想問什麼,先于他開口便做出了回答。
韓洌從門口退開,給薛憐心和阿碧讓路。二人走進房中,見到床上躺着的那個同樣身纏繃帶的身影。
“段公子。”薛憐心坐在床邊,喊着段玉書。
段玉書看似很痛苦地用力皺了皺眉,而後睜開眼睛。
“薛……”
段玉書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薛憐心,立刻掙紮着要起身。
雖然薛憐心并不知道段玉書受了什麼傷,但是看他身上那件滿是血迹的衣服,想必在蕭鴻烨手下的那一夜也是九死一生。薛憐心本想伸手擋住他,讓他不要起來,免得拉扯到傷口。但是她沒想到,段玉書居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藥……”
段玉書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而後便難以自控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阿碧以為段玉書是要喝藥,正轉身要走,但是卻不料段玉書竟然喊住了她。
“阿碧……藥……陸……瑤華……給我的藥……”
聽到陸瑤華的名字,薛憐心和阿碧立刻打起精神
段玉書說着又握着薛憐心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薛憐心看這才注意到,原來段玉書想讓他們看的事他衣襟胸口處那一攤像是幹掉的血迹一樣的東西。
段玉書想讓阿碧看的,正是這塊痕迹。
那并不是血迹,而是藥漬。
是陸瑤華喂給他的那顆藥留下的痕迹。
段玉書并不相信陸瑤華。
即便她是他對于過去唯一清晰的回憶,即便她幾次出現在他的夢裡,但是在太子府的刑房中見到她的時候,他也隻是有那麼一刻的失神。
隻有那一刻失神。
她站在自己面前,像是這冰冷刑房中唯一的溫暖。
但是段玉書随即便意識到,這裡不是陸瑤華該來的地方。
蕭鴻烨在試探自己時,隻是聽到鷹唳聲,劍招便亂了。不僅如此,他還瞬間便白了臉色,口中低喃着一個名字……
清光使。
除此之外,當蕭鴻烨在太子府的刑房之中無法從自己身上拷問出任何東西之時,蕭鴻烨撕掉了自己的袖子。
更不用說再想起蕭鴻烨之前故意換了奇怪的裝束隐瞞身份,從甯無塵的手中擄走韓洌。以及自己在救出韓洌時,見到韓洌被撕去的衣袖,以及韓洌手臂上那個疤痕。
段玉書可以肯定,蕭鴻烨絕對與千仞衛有關。
而陸瑤華可以在蕭鴻烨走後進入太子府的刑房。
這絕不隻是因為陸瑤華是蕭鴻烨的太子妃。
雖然陸瑤華像是因為刑房門外傳來的那一陣規律的敲擊聲暗号才離開,但是段玉書看得出來,她在聽到那串讓她離開的暗号時并沒有任何害怕或者驚慌。
不如說,從他醒來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對着渾身是血的他,對着這不止有過多少冤魂的刑房,從來沒有任何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普通人該有的情緒。
陸瑤華對他所做的事和所說的話像是不應該發生在刑房裡,而該是在某個茶樓酒肆,又或者是在哪個園林庭院裡。
她的舉止太過正常,而在這刑房裡,這偏偏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更不用說,段玉書清楚地記得,陸瑤華也曾強迫他吃下一粒藥。
柔軟溫熱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而後一點苦澀滑入舌尖。指尖帶來的那一點溫熱的觸感落在他的咽喉上,沿着他的咽喉向下滑動,在滑過他的喉結之時微微用力……
于是那一點苦澀也不受他控制地滑入他的咽喉深處,消失在一片血腥味中,再也無處可尋。
如同蕭鴻烨強迫他咽下的那粒藥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