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鴻烨每出一劍,他腦海中的畫面就更加清晰。
他每用一招,都更加确信那太守府侍衛和在太子别院刑房裡留下劍痕的人所使用的都是北落劍法。
可是他師父說過,北落劍法隻傳授給了他一人。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對師父的信任産生動搖。
這也是他第一次發現,這二十年來每一天都是師父在密室中等着自己,自己卻從來沒有其他能夠找到師父的方法。
蕭鴻烨也曾帶着帷帽找過其他千仞衛之人,但是那些人在千仞衛中的等級遠低于他,根本就沒有面見“主子”的機會。
不過蕭鴻烨并沒有等太久,會用北落劍法的人竟主動來到了他的身邊。
這還要歸功于林明煦。
林明煦讓薛憐心進京參加皇家官布遴選,薛憐心除了侍女阿碧,就隻帶了一個人。
段玉書。
林明煦在陵陽見過段玉書,蕭鴻烨稍加詢問,林明煦便把段玉書的容貌和來曆全都和盤托出。
不僅如此,林明煦還把薛憐心當日在陵陽太守府公堂上所做的一切都事無巨細地講給蕭鴻烨聽。
蕭鴻烨更是覺得薛憐心城府深沉,忍辱負責。
更不用說薛憐心要做的事還威脅到了他太子妃的母家。
有敵如此,不得不除。
但他不能以“威脅到陸家”這種理由抓捕薛憐心,段玉書這個北境人剛好就成為了蕭鴻烨抓捕他們的借口。
他也正好可以借此除掉一直像根刺一樣紮在他心裡的段玉書。
蕭鴻烨去殺段玉書的那一夜正是他們二人的第一次見面。
蕭鴻烨此前雖未見過段玉書,但是當段玉書站在他面前的時候,蕭鴻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不隻是因為林明煦曾經向他描述過段玉書的容貌。
還因為讓蕭鴻烨厭惡段玉書的那個詞。
——平地化龍。
當時段玉書的身上并沒有穿着那件傳聞中的魚皮衣,但是當蕭鴻烨見到段玉書的第一眼,這個詞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了蕭鴻烨的腦海中。
“來人,把這幫勾結北境的叛徒拿下!”
蕭鴻烨話音未落,那些兵士們便已經圍攻了過來。
在混戰中,蕭鴻烨看見出現在薛憐心身邊的男人隻有兩個。除了段玉書之外,還有那個被救走的太守府的侍衛。
蕭鴻烨穿過人群來到那侍衛身前,提劍便向他劈來。
這個人見過他帶着帷帽的模樣,也見過他出手,決不能留。
但段玉書卻搶了旁邊兵士手中的長劍,與那侍衛手中的短刀一起合力擋住了蕭鴻烨的一劍。三人僵持在一起,近得互相都能看清自己映在對方眼中的身影。
“你就是段玉書?”
蕭鴻烨看着段玉書,段玉書看着蕭鴻烨,二人的目光幾番交彙,眼中均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一介平民,不敢勞煩太子殿下挂心。”
段玉書嘴上說得客氣,手中卻是猛一用力,将蕭鴻烨手中的劍揮開。
蕭鴻烨由此發現段玉書武功不弱,便故意纏着段玉書,逼他使出真功夫。段玉書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圖,也在出招時故意隐瞞。
二人你來我往互相試探,蕭鴻烨越來越确信段玉書所使用的劍招正是北落劍法!
蕭鴻烨還想要繼續逼段玉書使出更多劍招,卻忽然聽見一聲驚空遏雲的鷹唳。
這是師父唯一叮囑他千萬不要招惹的人。
清光使。
蕭鴻烨雖不知清光使為何前來,但知此地不宜久留。他本打算今日不成便來日再來捉拿薛憐心一行人,卻不料師父還是在幫他。
師父送給他的那柄劍斬斷了段玉書手裡的劍,砍傷了段玉書的左肩。
他趁機抓了段玉書,帶人迅速回了太子府。
段玉書被押進了太子府的刑房裡,蕭鴻烨親手點了段玉書的穴道,給他喂了從師父那得來的毒藥。
這毒藥發作時會讓中毒者的身體從内到外被腐化,最後隻剩一灘血水。
就算是“真龍”,也隻會被腐化得連骨頭都不剩。
蕭鴻烨猜測當初在陵陽帶走那太守府侍衛的人就是段玉書,但不論他如何逼問,如何拷打,段玉書從頭到尾都不肯說一個字。
看着段玉書的模樣,蕭鴻烨想起之前拷問那太守府侍衛時的情況。他撕了段玉書的衣袖,卻沒有發現飛鷹刺青,也沒有發現剜去刺青後留下的疤痕。
蕭鴻烨不再在段玉書身上浪費時間,他直接去了千仞衛密室。
如果這次師父再不能給自己一個解釋的話……
蕭鴻烨看着手中那把師父送給他的劍,二十年來第一次動了殺心。
隻是蕭鴻烨沒想到,這次他要找的人早就已經在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