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回答了甯無塵的問題,并且毫不意外地在甯無塵的臉上見到了錯愕的神情。
她并沒有騙甯無塵,她的确沒有“見過”清光使。
即使在清光使身邊生活了十幾年,阿碧依然不知道清光使的模樣。
她隻見到清光使所帶着的帷帽。
阿碧與清光使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主子”離開之後。
“主子”離開密室刑房之後,又有很多人走了進來。
阿碧以為那些人要對她做什麼,但是被捆在刑架上的她根本無處可逃。
然而那些人在他身旁搭起了一道屏風,屏風後面點滿了蠟燭,将原本黑暗的刑房照得燈火通明。
那些人布置完這一切以後便又魚貫離開,不久後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人頭戴帷帽,漆黑的長紗從帽檐垂下,将那人的身體全部遮住,根本辨認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那人走入屏風後面,她隻能看到那人被蠟燭映在屏風上的黑色的影子。
“你是誰?”她壓抑着心中的害怕,開口問道。
屏風後面的人并沒有回答她。
“你來這裡做什麼?”阿碧鼓起勇氣繼續問道。
那人還是沒有說話。
正當阿碧還想要開口時,那個人影的行動代替了回答。
肉眼難以辨認的牛毛細針從屏風後面飛出,直射在她的胳膊上。黑色的汁液染黑了人影手中牽動着的細線,染黑了刺在她身上的細針,也染黑了她胳膊上被刺出的那個圖案。
一隻黑色的雄鷹。
她隻在最開始忍不住喊出了聲,而後便死死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出聲。
她也不知過了多久,隻是當那些針離開她的身體時,她感覺自己的生命也仿佛被抽走大半,隻剩下喘息的力氣。
屏風後面那個黑影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之後又是之前來過的那些人搬走了屏風和屏風後面的蠟燭,帶走了刑房中的光明。
但那個人卻沒有離開,而是來到了阿碧的面前。
“為什麼不出聲?”
這是清光使對阿碧說的第一句話。
也是這句話,讓阿碧終于能夠判斷出,眼前這漆黑帷帽之下的人是個男人。
“難道……我喊疼……你……就會停手嗎?”
阿碧喘息着回答,因為之前的疼痛而流出的汗水令她模糊了眼前的視線,隻能隐約見到眼前人所戴着的帷帽的輪廓。
“不會。”
男人從帷帽之中伸出一隻帶着黑色手套的手,輕輕擦了擦她額頭上沁出的汗珠。
“從此刻起我就是你的師父,你該稱我為‘清光使’。”
男人的手順勢滑了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
“忘了你的過去,你就還能活。從今以後你就是阿碧,隻是阿碧。”
在失去意識之前,阿碧最後在恍惚間聽到男人好像說了一句話。
“讓我看看慕容家還能存在多久……”
隻是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了确認男人是否真的說過這句話的機會。
身為“清光使”的男人永遠帶着那能夠遮住他全身的帷帽,但即使如此,阿碧也能清楚感知到他周身散發出的殺氣。
但她的确從來不曾見過男人的臉。
直到如今,她也依然沒有“見過”清光使。
不隻是她,千仞衛之中大約也沒有人會知道清光使的模樣。
隻是千仞衛中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如同“主子”一般,清光使的真正模樣也同樣被隐藏起來,即便是親近之人也無從得知。
但顯然甯無塵并不相信她的回答。
“清光使既然能指派你去殺人,你怎麼可能沒見過他?”
在聽了阿碧的話之後,甯無塵不假思索地反駁她。
但甯無塵的話倒是告訴了阿碧一些事情。
比如甯無塵知道清光使曾經指派她去殺人。
可她不論是成為天音使之前還是成為天音使之後,她所接到的任務中并不會提到清光使的名字。
除了唯一的那一次任務。
阿碧看着甯無塵,果然看到甯無塵的眼神在她和薛憐心之間打轉。
如此一來,她倒是不需要開口就知道甯無塵來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不隻是因為解藥。
還因為薛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