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曾帶兵與北境兵戎相見以外,薛憐心也不曾聽說蕭延熙還與其他人有過什麼沖突。
蕭延熙作為辰國皇帝蕭延光唯一的弟弟,辰國唯一的王爺,不可能還有别人敢與他為敵。
那麼除去這些不可能,剩下的便隻有一人。
辰國皇帝蕭延光。
薛憐心此前與蕭延熙并沒有什麼交集,所以也不曾去考慮過與他有關的事情。甯無塵說起千仞衛的“主子”是蕭延熙時,她才覺得蕭延熙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似乎也并不簡單。
蕭延熙被封為安順王,之後再沒有進過皇宮。
蕭延熙領兵對抗北境,封号卻既不提他為國為民的“忠”,也不提他抗擊敵國的“勇”,卻偏偏是“安順”。
這“安順王”之名怎麼聽都不像是褒獎,更像是敲打。
若說蕭延熙與蕭延光之間有不為人知的仇怨,倒也不是無迹可尋。
如此一來,那被蕭延熙派人追殺的段玉書,就很有可能與蕭延光有關。
——就好像她自己和呂秋蘭一樣。
一個薛憐心此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猜測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之前與段玉書相關的種種事件都被這個猜測逐漸串聯起來,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印證她的猜測。
段玉書為什麼會出陵陽向東而行,在陵陽東郊遇襲。
段玉書身上的玉佩為什麼質料上乘,似是供皇城之人所用。
段玉書說回辰國尋親,為什麼要去皇城。
因為段玉書的親人就在皇城之中,他要找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那座皇城的主人,也是整個辰國的主人——皇帝蕭延光。
至于段玉書跟蕭延光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薛憐心也已經猜了出來。
因為段玉書是從蕭鴻烨手中救回了韓洌。
因為段玉書說過要殺蕭鴻烨。
因為段玉書在清風樓初見蕭鴻烨之時,眼中有與她曾經在自己眼中見過的相似的怨恨。
因為她與段玉書在清風樓初見之時,那同時響起的兩聲茶杯破碎聲。
那一日,碧空如洗,豔陽高照。
她乘着她那輛挂着漆黑簾幕的馬車來到清風樓,下車走入黑傘之中,原本人聲鼎沸的清風樓瞬間鴉雀無聲。
她與阿碧去了早就包下來的二樓雅座,聽着樓下的說書先生講薛馮兩家搭台打擂的事,讓阿碧去找那說書先生,告訴他别再提薛家的事。
于是說書先生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陸家大小姐陸瑤華前兩日與太子蕭鴻烨完婚,那真是紅妝千裡,滿城繁華……”
隻這一句,薛憐心手中的茶杯便脫手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而同時,還有另一個人手中的茶杯也同樣摔得粉碎。
那人便是段玉書。
之後段玉書随身帶着的包袱被偷,他與賊人拉扯間露出了包袱裡的魚皮衣。
薛憐心之前隻覺得這魚皮衣便是她與段玉書相識的開始。
但是如今想來,她與段玉書相識的開始其實是那兩聲同時響起的茶杯破碎聲。
而段玉書失手摔碎茶杯的理由,似乎也與她一樣。
因為他們都聽到了本應該是與自己有關,但自己卻并沒能參與的事。
難怪段玉書的眼中會有曾同樣出現在她眼中的那種怨恨。
因為他們經曆過相同的事。
因為他們根本就是一樣的人。
她被奪走了名字和身份,不得不以另一個模樣活下來。
而他也是一樣。
他真正的身份便是當日說書先生那句話裡提到的那兩個人之中的另一人。
太子蕭鴻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