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氣息剛過,街巷裡還殘留着幾分清冷,行人寥寥。
入江正一提着精緻的禮盒站在門前,手指幾次懸在門鈴上方,卻始終沒有勇氣按下。他背對着大門蹲下身子,一頭蓬松的棕紅色短發被他焦急地揉得更加淩亂。
“為什麼媽媽非要讓我來送這份新年禮物呢.....”少年低聲嘟囔着,語氣中帶着一絲委屈。深吸一口氣後,他終于鼓起勇氣站起身,但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
雪野伊奈出現在門口,看到門口的入江正一後,先是一怔,旋即綻放出溫暖的笑容:“呀,正一君,新年快樂。”
“那...那個,姑...姑姑!新年快樂!”入江正一被這突如其來的開門吓得差點站不穩,結結巴巴地回應道。
雪野伊奈正想詢問入江正一為何突然來訪,卻注意到他手中提着一個精緻的禮盒。
“該不會是嫂子讓你特地送禮物來的吧?真是麻煩了,之前不是說過不必這麼客氣。”
她無奈地笑了笑,溫和地招呼道:“别站在門口啦,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入江正一顯得有些局促:“咦!?不...不用了,我還是先...”
“回家”兩字還未說出口,他便被姑姑輕而易舉地拉進了屋内。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措手不及,隻能任由對方牽引。
“不用客氣的啦∽我會和哥哥說的。”雪野伊奈笑着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頑皮。
被強行拉進了門,入江正一不禁暗自驚歎姑姑看似柔弱卻出人意料的力量。
此刻他站在門廊處,緊張得連胃部都微微抽痛起來,隻得用一隻手輕輕按壓着腹部,看着雪野伊奈在客廳門口向他招手。
見實在無法推辭,他隻好換上家居鞋,緩緩走向客廳。
“那個...打擾了......”
對于這個家,入江正一并不熟悉,事實上,這幾乎是他第一次踏進姑姑的家門。雖然姑姑一直都很親切,但提到姑父時,他總會莫名感到一絲敬畏。父母曾告訴他,這位姑父是一位地道的意大利人,為了愛情不遠萬裡來到日本定居。
這種跨文化的結合,在家中也得到了完美體現。寬敞的客廳裡擺放着歐式風格的沙發,卻又巧妙地搭配了一個傳統的日式暖爐桌;廚房與客廳之間隔着一道玻璃移門,而門邊則放置着一套西式的餐桌椅。
此時,從廚房傳來陣陣誘人的香氣,顯然姑父正在精心準備午餐。
“啊呀,正一君,請随意坐吧,不用這麼拘謹~”雪野伊奈笑眯眯地招呼着。入江正一聽着這熟悉的語調,不禁想起了另一個人。他猶豫片刻,還是叫住了正要轉身的姑媽:“那個,姑姑,未來呢?怎麼不見她,是在房間裡嗎?”
聞言,雪野伊奈的目光落在暖爐桌上的一隻青瓷藥碗上。褐色的湯汁冒着袅袅熱氣,空氣中隐約飄散着草藥的苦香。
她輕輕歎了口氣,帶着幾分無奈與寵溺:“抱歉,正一君,先稍等一下哦。”
說罷,她小心翼翼地将藥碗移到一旁,掀開暖爐桌下的毛毯,從中拉出一個毛茸茸的白色身影。
“那...那是什麼?寵...寵物?”
入江正一将眼鏡摘下,揉了揉眼睛後才把眼鏡重新戴上,才認出來那不是什麼巨型寵物,而是用白毯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未來。她的白發與白毯融為一體,難怪會認不出來。
“還...還真是未來。”
“唔...是媽咪呀...”被驚醒的未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好困...讓我再睡一會兒...”
“真是拿你沒辦法。”看着女兒又準備鑽回毯子裡,雪野伊奈又好氣又好笑,“不是讓你把藥喝了嗎?現在還在發燒呢,怎麼能這麼不聽話......”
訓話還未結束,雪野伊奈就發覺自家女兒已經披着毛毯又爬回了暖爐桌裡,像隻慵懶的貓一般蜷縮着睡覺了。
雪野伊奈:“.........”
無奈地歎了口氣,雪野伊奈轉頭對正一笑笑道:“真是抱歉,正一君。要不這樣吧,我去給未來拿點糖哄她吃藥,你能幫我照看一下她嗎?她最喜歡你這位哥哥了。”
未來再次被人從暖爐桌裡拉了出來,隻是這一次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入江正一,而不是自己的母親。
“什麼嘛,是小正呀,呼啊~新年快樂,所以晚安...”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啊!”
“這樣啊......”未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睡意::“那午安...”
話音未落,她就像一隻慵懶的貓咪般,再次趴向暖爐桌,努力往溫暖的被爐裡鑽去。柔軟的毛毯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等、等一下!”入江正一趕忙伸手,将已經把自己裹成蠶繭般的未來從被爐裡拉了出來。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不行的!暖爐桌裡空氣不流通,你這樣會悶出病來的!”
未來不滿地撅起小嘴,眼睛瞟了一眼入江正一,又偷偷瞄到他身後舒适的沙發。下一刻,她就像隻靈活的小毛蟲一般,悄無聲息地爬向沙發,一頭紮進柔軟的靠墊裡,轉眼間就又進入了夢鄉。
入江正一輕歎一聲,這時雪野翔從廚房踱步而出。他身上系着一件印着粉色小貓圖案的圍裙,一手端着精緻的菜肴,嘴角卻叼着一根未點燃的香煙,形成一種奇特的反差。
"都這時候了還不起床?"他的目光落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的未來身上,眉頭微微蹙起。桌上那碗湯藥已經泛起一層涼氣,顯然放了很久。
雪野翔放下手中的菜肴,大步走到沙發前,拿起那碗溫涼的湯藥。
"姑父,您...您要幹什麼?!"入江正一驚呼道。
話音未落,隻見雪野翔已将還在沉睡中的未來輕輕扶起,動作雖輕柔,但灌藥的動作卻十分果斷。
“唔唔唔!!!!”
半夢半醒間被灌下一口苦澀的湯藥,未來的雙眼猛地睜開,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被灌完藥後,她腦袋不自覺地左右晃動,顯然還未能完全清醒過來。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未來眼角含淚,身體微微顫抖。
“爸爸...爸爸你個壞蛋!”
入江正一剛想上前安慰未來,卻見她已緊緊咬住雪野翔的左手不放。淚珠在她的眼眶裡打轉,順着臉頰滑落,但那目光中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好疼!快松口啊!!”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直到雪野伊奈端着糖果出現,才安撫好怒氣沖沖的未來。她眼眶還挂着淚珠,倔強地坐在入江正一身邊。
而雪野翔的左手則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他甩了甩手,苦笑道:“真是不留口,差點給我咬破皮了。”
未來冷哼一聲,鼓着腮幫子,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瞪着他。那模樣似乎還在為剛剛的事情生氣。
“嘛,别生氣了,這樣吧,給你買個草莓大福怎麼樣?”雪野翔試圖緩和氣氛。
“......要五個...”未來嘟囔着,語氣中仍帶着一絲不甘。
“三個,多了不給。”雪野翔讨價還價道。
“......成交。”未來瞬間換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還沒等話音落下,便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入江正一面前的盤子裡抓走了天婦羅。
“喂!變臉變得太快了吧!而且那是我的!”入江正一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盤子抗議。
“嘿嘿,誰叫它看起來這麼誘人呢~”未來得意地晃着手中的戰利品,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入江正一也隻能無奈歎了口氣。
[抱歉,正一君,未來就拜托你了。]
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與姑姑的對話界面。入江正一望着那行未讀完的消息,心中五味雜陳。原本說好陪未來做檢查的姑父姑媽臨時有事離開,他隻好向家人交代一聲後匆匆趕往醫院。
說實話,入江正一心裡十分忐忑。未來一向不喜歡醫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更别提要在這裡等待體檢結果了。他擔心她會趁人不注意溜走,畢竟以她的性格,獨自離開并非不可能的事。
然而,當他轉過拐角,卻在走廊盡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靜靜地坐在長椅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溫柔地注視着自己的腳尖。聽到腳步聲,她擡起頭來,露出燦爛的笑容,輕輕揮動着手臂。
“小正!在這裡喲。”
“啊,我還以為你已經跑掉了。”入江正一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