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裡的那位公子在鬥笠男子的攙扶下從躺着變成了坐着,一聲少年聲攔道:“阿嚴莫要傷她。”
“可公子……您不怕事情敗漏?”
阿嚴是他的貼身護衛。
“解釋清楚不就好了,何必冤枉人性命。”小公子在棺材裡翹着個二郎腿,悠閑地用食指勾了幾下,示意元澈二人湊近些,“你們,過來。”
元澈邁步小聲道:“還挺嚣張啊。”
“我是……算了,不重要。”他從懷裡摸索半天摸出來個元寶,“這個夠你們吃上大半年了,拿上它趕緊滾,我隻需今日之事勿向任何人透露。”說罷,往元澈身上一抛。
元澈敏捷一閃,躲過了元寶。
小公子有些意料之外,皺眉别過頭:“果真是如阿嚴所說——不識好歹。”
說着又從身側拿出一枚:“兩個總夠了吧?”
元澈上前也不惱:“我已知你是顧家小公子,去顧家讨要元寶一箱還是幾枚,我心裡還是有數的。”
“那你究竟要幹嘛?”小公子不解。
“帶我回顧家。”
“回不去了。”
“為何?你不是小公子嗎?”
“我都死了。”
元澈打量了一眼坐着棺材裡攤開雙手的小公子,“也對。”頓了一會又回過頭,“你為何裝死啊?”
“迫不得已,言不由衷。”小公子從棺材裡又掏出了個果子啃着,拍拍棺材内底:“坐,我與你細說。”
元澈與魏黎星趕了一天的路還沒好好歇息,然也不客氣。
“你這小房子裡物什可真不少。”
小公子嘚瑟的神情也不由顯露出來:“那是。”見魏黎星也要進來,又道:“侍衛站着便好。”
魏黎星和元澈聽此言怔住,直到元澈噗嗤一笑,“他是我好友。”
“那也塞不下了,在外面聽吧。”小公子倔強道。
魏黎星:“我……”
元澈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和同情,笑言:“就在我身側吧。”
魏黎星無奈趴在棺材闆一側,聽着小公子娓娓道來。
“那年,我與哥哥們去秋獵,偶然相識于瑾予娘子,我從狼窟裡将她救了出來,哥哥說我錯失大好良機,可我不悔,雖失了一批好獵物,卻能救下一條人命,對于我來說,那可是太值了。也因此那瑾予娘子整日纏着我說要賠我個不是,要給我報恩。我哪裡需要這些,可實在耐不住瑾予娘子不罷休的勁,整日閑着也無聊,也就跟她東轉西逛,想來應是日久生情?中間有那麼幾日瑾予娘子竟不見了身影,好似生命空虛了不少,再見她時,則是在漾春樓門口,我隐隐約約認出來那熟悉身影,我去尋她,她卻避而不見,我卻不知為何她要這樣躲着我。”
“再然後,就是我家來個媒婆,說讓我娶張家姑娘,我甚至都沒和人家見過面,如此草草就定了親,我甚覺太過倉促,我自小雖不學無術,可極擅音律,瑾予娘子會奏笛,我先前給她作了好些曲子,昨天夜裡聽到了笛聲,正是我給最後給她作的《臨江仙·月明千裡夢初醒》,我毅然出府,果真見到了她,她邀我與她一同私奔,我同意了,可不日就要依父母之命成親,我不樂意,隻好出此下策。隻希望不要白白耽誤了人家張姑娘,還有我不可能回顧家的。”
顧府——
小公子和元澈魏黎星一同走進了布滿白绫的顧府,直入自己的葬禮。原本還在感歎自己的葬禮有多麼闊氣,可入府推開門,他視父母和哥哥們一身寡白,以袖掩涕,周遭的聒雜哭聲是那麼的震耳欲聾,這一刻他沉默了,回想近來,隻顧自身自由與兒女情愛,卻錯置親人惜往,父母疼愛,哥哥們的手足之誼,在此時竟然沉甸甸的,慚愧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如此。
香燃盡最後一刻,香灰灑落爐内,跪坐在靈堂前嚎啕大哭的顧老爺身後傳來一聲“父親”。
顧老爺和顧夫人一同轉身,看到小公子杵在那更是驚吓不已,退爬幾步。
顧老爺開口:“我這是哀出幻影來了,竟然……”說着指着小公子。
顧夫人瞧見了端倪:“你沒有看錯,這就是我們蘊兒,他沒死。”
顧承蘊低眉,看着他們一個個雙目紅腫,雙手在背後使勁攥着自己衣角,不知所措。
哥哥們圍上來,“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