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為什麼不能發明能同時三個人聽的耳機嘛。”季知節嘀咕着插上耳機，撇嘴看向屏幕。

于落落簡直不想吐槽，誰會有三隻耳朵啊！

調整好畫面比例之後按下空格鍵，視頻播放了起來。

于落落忽然很後悔坐在了最旁邊的位置，偏頭看過去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沒有一點緩沖。仿佛有一根無形的耳機線連接了心髒和鼓膜，撲通撲通的聲音幾乎要蓋過記憶中的音樂聲。

我點開的應該是終版吧？bgm挑得應該還算合适吧？卡點的地方是不是準的啊？我應該再檢查一遍的……

對作品的期待和自己付出的精力值是成正比的，長達近兩個學期的素材收集，以及反複斟酌的剪輯轉場，都注定了于落落對這個小視頻的重視，不同于平時拍出來就能得到反饋的照片，也不是不知在多遠的未來才會出現的“宏偉巨制”，這是當下的、傾注了心血與感情的、完全由自己一手操辦的、想要得到認可的第一份作品。

在自我誇贊超級牛、非常好的同時，又忍不住懷疑是自我的濾鏡；想要聽到朋友的真實反饋，可又擔心在朋友這一身份裡，誇獎和批評都會顯得言不由衷。

女孩忽然很贊同季知節的想法，如果有三個人同時用的耳機就好了，這樣，就不會一個人胡思亂想了。

搭在腿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忽然多了一些重量，于落落垂眸看去，多出來的手還帶着一絲暖意，可手的主人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視頻，仿佛一切都是随手為之。

——

人們總驚歎于時間流逝之快，為了定格瞬間，世上出現了照相機，隻要按下快門就能把想要記住的時刻鎖在鏡頭，留在不過方寸的相紙上。

季知節曾經以為拍照是留住時間的方式，可現在卻覺得，這反而讓時間的流逝有了具象化。

它被拆解在照片裡發梢的不同位置、被刻畫在樹葉的不同顔色、被掩埋在一件兩件或是更多的衣服裡。

搖搖晃晃的鏡頭時不時掃過熟悉的臉，還偶爾追蹤中飛來飛去的排球——這是體育課上和四班一起打球的時候。

籃球場上混雜的聲音和背景音樂交織在耳機裡——這是不知道哪天男生們聚衆打籃球的片段。

路過黑闆的人面對着作業清單輪流雙手合十鞠躬——這是那天作業太多，同學們企圖做法減少作業量出的歪招。

起滿白霧的玻璃畫上了小愛心還有一些認不出的塗鴉——這是冬天大課間跑操時人手一筆的共同創作。

紅色的橫幅上是全班人的簽名，碰在一起的可樂還泛着氣泡——這是運動會後三班的嚣張與快樂。

……

原來，已經過了快一年了啊。

印象深刻的或是不深刻的、好笑的或是感動的，一年的時光被濃縮成五分鐘多的視頻，卻又好像在腦海中重新走過了這一年。

進度條慢慢走到最後，于落落裝作不經意地打量着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兩人，“怎麼樣啊？”

季知節拿下耳機，“嗯——”

張鏡拍了拍于落落的手，“嘶——”

“呀！你們這是什麼反應啊！”于落落看着兩個人臉上寫滿欲言又止，幾近炸毛，“那些不明所以的語氣詞是什麼東西啊！”

心知再逗某人就真的要炸毛了，季知節輕咳一聲，朝于落落比了個大拇指，“我覺得特别好，真的，我差點點就要哭出來了！”

說着還把腦袋搭在張鏡肩膀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于落落，企圖增加說服力。

于落落一把就推開了季知節的腦袋，咬牙切齒道：“那我可真是一點沒看出來！”

“诶，不會真的要人家哭出來吧，就那麼想看人家的眼淚嘛，好~變~态~哦~”

“……”

“真的是夠夠的了，别攔我我要把她打死！”

張鏡利索地向後一靠，讓出空間：“我從來沒攔過。”

“咳咳，算了，我們還是來做正事吧。”季知節笑眯眯地指着電腦，若無事情地轉移了話題。

“我說的特别好是真的啦，我真的真的真的特别喜歡。”季知節撐着腦袋一連說了三個“真的”，“看着看着就突然想起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而且我覺得你真的很會拍啊，尤其是看見平時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之後，我突然就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動漫裡面的一句話，‘我們所經曆的每個人平凡的日常，也許就是連續發生的奇迹。’①”

季知節側頭看向正在身邊的朋友，掩去了心裡的那抹惆怅，“我并不太會從專業的角度去評價你的作品，什麼轉場分鏡剪輯我并不了解，我的評價标準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能否引起共鳴。”

“開心、悲傷、酸澀……無論是哪種心情，都證明了你這個作品的優秀，這是隻有現在的你，經曆了這些的你才能創作出來的。”

女孩用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心口，臉上是說不盡的笑意。

作為摯友的季知節豈會沒看過于落落的作品，甚至于于落落大學時期第一部獲獎的那部短篇首波觀衆就是季知節和張鏡，甚至三人出去玩時拍的視頻都會在于落落手裡面過一圈再出現在朋友圈。

但是季知節确确實實沒有想到于落落會剪出這樣的一個視頻，這是隻有這條世界線的于落落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這一年來，一點點與上輩子不同的節點催生出了一些額外的“彩蛋”，也讓生活落于真實。

“加一。”張鏡微微撇過頭，“比起誇你我可能更喜歡罵你，想讓我像季知節那樣剖析自己對你的欣賞估計你都會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