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念顯然也過得很盡人意,唯一不得勁的是半路殺出來了個程咬金,把近來的好心情都打破了。
她那日坐馬車到衡陽之後,跟父親在醫館坐了幾日的診。見藥材用得差不多了,又自己一個人跑去京城和藥商談價錢。
本來談得挺好,沒想到臨走時撞上了謝家公子,拿着半包藥材笑裡藏刀地跟她敲了半天的算盤,若不是伏念機靈,姓謝的差點把她兜裡的錢騙空。
不過伏念自然不是個好惹的,納過悶來的一瞬間,捂着錢袋,當即一掃帚扣在謝晖腦袋上,把人的七竅都打沒了一竅。
人也打了,錢也了了。但這事顯然給伏念氣狠了,寫出來的字都帶着一頓一頓的筆鋒,什麼潑皮無賴都罵了個遍,仿佛能看到她忿忿落筆的怨念模樣。
至于敲算盤的那位,盛時雲讀第一句的時候就知道了是誰,畢竟謝家就出了謝晖那麼一個鑽破腦袋想要做生意的公子哥。
抛開先前的偏見不提,瞧着伏念的表述,盛時雲苦苦忍着笑,怎麼看怎麼覺得謝晖這人确實有幾分奸商頭腦,三兩句話便一針見血,連伏念的聰明腦瓜都難繞過他。
不禁啧啧稱奇,引起了穆遂安的注意。
伏念離開青州時,穆遂安還沒醒,因此他對伏念沒什麼印象,隻知道她是盛時雲十分重要的朋友。他收拾着碗筷,側頭問道:“怎麼了?”
盛時雲讀着伏念的信直想樂,正愁沒人一起分享。
她傾身過去,趕緊把信紙遞到穆遂安面前,指着最龍飛鳳舞的那段字,搖着頭說道:“你是從北邊來的,聽沒聽過京城謝家的事?我看他家那個最混不吝的謝晖,也不像傳言裡那麼會吃人,是個做生意的好坯子。可惜遇到了伏念,她可上不了鈎。”
京城謝家,穆遂安豈有不知道的。别提孫子輩的謝晖,就連他爺爺謝明智,見了他不是也得喊一聲北郡侯。
隻是謝晖這個名字,十分似曾相識。穆遂安總覺得在什麼事情上聽見過,目光滑到盛時雲的臉上,他恍然大悟。
不就是跟眼前這位有過婚約的崽子嗎?
他頭疼地閉了閉眼,将盤子摞在手上,抿緊唇不情不願地應了句是。
盛時雲縱着福團嗅信紙上面的氣味,沒注意穆遂安的反常,彎着眼睛笑了聲,想起喬喬的那幅小花,抱起福團往屋裡去:“走,咱們也給你伏念姨姨蓋個爪子印,讓她瞧瞧我們福團長多大啦…… ”
她一進屋,穆遂安刷碗的動作便停了下來。他眼底翻湧着别樣的情緒,壓了幾次,隻覺得心口堵得慌。
謝晖算哪根蔥,一掃帚沒給他打死還裝上王八了。
盛時雲誇他那兩句是什麼意思,莫非回心轉意,想要嫁了謝晖一同做生意去?一個做食攤,一個在旁邊算賬,這不恰好是志同道合……
“咵嚓!”
正在紙上按着爪印的福團被這聲音吓得一哆嗦,腳下一滑,将朱墨濺了幾滴在盛時雲衣服上。它扭身跳下桌子,撒開腿往門口跑去。
盛時雲也吓了一跳,跟在福團身後,扶着門框朝外一看:地上的盤子摔得粉碎,穆遂安手足無措地站在院子當中,正要用手去撿。
“等一下。福團别過去。”盛時雲用腳擋住福團,匆匆幾步走到穆遂安身邊,遞過掃帚,“拿這個掃,手碰到碎盤子會劃傷。”
穆遂安聽話地用掃帚掃了,将水井邊上的碗和盤子都規整地擺在旁邊,臨了,輕輕咳了兩聲。
咳嗽聲有氣無力,盛時雲怕地上碎末紮了福團的腳,忙着檢查,一時以為他又不舒服了,顧念地要問。就聽穆遂安怅然若失地開口:“我果然是手腳粗笨,身子還弱,比不上謝公子八面玲珑,事事都能做得好。”
盛時雲眨了眨眼,心覺他這話說得奇怪,接道:“哪裡哪裡,你有你的好,他有他的不好,我方才就是玩笑一番,你别當真。”
穆遂安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自顧自道:“照這麼說,我必然比他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