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遂安正擺盤子的動作戛然而止,面無表情地抽手坐下,将目光移到何巧臉上。
莫秀娘知道穆遂安性情,平時陽煦山立,就别碰上跟盛時雲有關系的事,一旦不高興了,兇得誰都攔不住。她勸了一句:“娘,人家忙着賺錢呢,哪有時間成家。”
沒想到何巧啐了莫秀娘一口,将精明小眼瞪起來,哼了一聲:“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天天正事不幹。”言罷,轉臉對盛時雲露出笑容來,“我們老家有個漢子,人也能幹,長得也不錯,配你剛剛好。”
莫秀娘沒想到她這麼說,睜大了眼睛,阻攔道:“娘,你說什麼呢。”
“怎麼啦,你都管到我頭上來了?”何巧眼睛一剜,看着盛時雲,“吃菜,吃菜。”
似是感覺出了桌上氣氛不對,何巧也給坐在遠處的穆遂安夾了塊豆腐,露出笑臉:“你既是伏姑娘的表哥,以後自然是要回去的吧?總賴在青州這也不成啊。”
“說起來,他家什麼都不賴。就是受不了媳婦沾花惹草”何巧慢騰騰地看了穆遂安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在盛時雲身上,“前一個媳婦就是和男人說話,讓他給休了。”
“我老婆子吃過的鹽比你們吃得飯都多。聽我一句勸,這種肯把你死拽在手心裡的漢子才會疼人呢。”她說這話的時候狀似十分驕傲,也沒人知道她在驕傲些什麼。
沒等盛時雲有什麼表示,穆遂安先不悅地撂了筷子。他掀起眼睑,眸底不知何時蓄了一層怒意,唇上旋着抹嘲諷的笑:“這種人怕不是自己沒能耐,生怕妻子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知道是疼人呢,還是打得人渾身疼。”
何巧不知穆遂安是什麼樣的人,莫秀娘自然是知道的。她驚慌地看了盛時雲一眼,又對何巧說道:“婆婆,人家是客人,哪有您這樣亂說話的。”
盛時雲口中正嚼着青椒,伸手去拽穆遂安的衣角。晃了晃,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待到一口菜咽下,她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對着何巧說道:“嗯,鹽吃得多,你是挺閑的。”
她懶洋洋地夾了一塊粉蒸肉,放進穆遂安的碗裡,面色有些不耐煩。比起穆遂安,盛時雲對待何巧更加遊刃有餘,她垂着眼拌着碗裡的飯:“那看着我們秀娘确實是個招人疼的姑娘,婆婆和夫君都這麼寵她,恨不得将她死死抓在家裡呢。”
“要是說出去不知道要招多少人羨慕。”
盛時雲的這番話聽起來似是誇獎,隻有知道實情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諷刺。何巧母子兩人在外裝着體面人的樣子,對内卻不滿莫秀娘很久,不僅催着她生孩子,還動辄打罵。
這種人最怕别人揭穿他們的假面,偏偏就被盛時雲揪住了尾巴。
何巧怎能聽不明白她話中的威脅,一時間老臉通紅,氣得咬牙切齒卻不能表露,隻得使勁捏了捏筷子,咕哝道:“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
一頓飯吃完。老太太老實了不少,就連莫秀娘也感激地瞧着盛時雲。隻有穆遂安肚子裡還憋着氣,一直一言不發。
臨走時,莫秀娘送兩人出門,她的臉也暈着兩坨紅,眼中還噙了淚珠,苦笑道:“我原不知她打着那種算盤,今天沖撞了你倆,是我的不是。但多謝你今日替我出頭,有你這句話,她今後也不敢對我不好了。”
穆遂安孑然獨立一旁,寒色未消,顯然不想過多理睬她。盛時雲眉眼展開,拉住了莫秀娘的手仔細安撫,言語條理清晰:“你這話就見外了,我也沒放在心上。不過你之後還是得多留心你婆婆,惡人要想作惡,絕對不吝方法的。”
“是,真不知道怎麼謝你才好。”
眼瞅着莫秀娘的眼淚就要掉下來,盛時雲捋着她的頭發,忽然想起來:“欸,你若是想謝我,不如有空幫我打聽打聽那家媳婦現在如何了。”
“她呀。”莫秀娘擦着眼角,細想道,“我婆婆說得邪乎,哪是她和人說多了話。是因為她相公在外偷了人,才借引子休她……”
“她挺能幹,現在住娘家,離這邊也挺近的。”莫秀娘多少明白了盛時雲的意思,掰着手指偏頭看她,“你要是想雇她當幫工,倒是挺合适。”
盛時雲喜笑顔開,打了個響指,沒瞧到旁邊的穆遂安臉色黑得發沉:“知我者,莫秀娘也。你幫我找她來,詳細的我們當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