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别人聽了沒有什麼,鄭道善聽後卻心中砰砰直跳,想要再問,賣魚老頭已經轉到裡面問自家小孫子吃飽沒有。
“英子,你過來幫我看着賬。盛老闆在後院呢嗎?”
“時雲姐姐在樓上呢,二姐姐剛叫她炒菜去了。”英子撂下手裡的菜單,“先生幫我把菜單拿上去吧,三桌剛點的。”
鄭道善應了聲,拿過菜單往廚房走,背影顯得心事重重。
秦二姐在後院看着排骨的火侯,廚房剛好就盛時雲一個人,有條不紊地将各鍋的青菜烹好,蓋上鍋蓋回頭,奇道:“鄭先生?怎麼到廚房來了。”
鄭道善什麼心情也沒有,将方才聽說的話跟盛時雲明白一說,連帶着盛時雲也愣住了。
“京城來的消息?”盛時雲将豆腐包蛋盛到大瓷碗裡,垂眸想起京城收網之後,自己有三天未曾收到穆遂安的消息,心中發緊,隻能道,“許是多想了,食肆能開到何時算何時,咱們且走一步看一步。”
盛恕跟吳皇後關系緊密,無論盛恕這次倒與不倒,命令都極有可能出自皇後之口。
盛時雲并非無緣無故懷疑到皇後頭上。
先抛開原主之前受的欺負不談。靖崇帝本就不願看到穆遂安和謝明智聯手,迫于外族入侵的壓力不得不出手幹預盛恕的作為,如今盛恕下獄,吳皇後是他的背後勢力,大概率會選擇出手。
況且若是單純的檢查,怎麼可能會挨家挨戶記名查驗。裡面有鬼,人盡皆知,這件事根本就是沖着自己來的。
柳恒和冀西山一同去了京城,穆遂安情況不明。盛時雲決定還是不要輕舉妄動,這生意能做一時便賺了一時。
這件事到底影響了盛時雲的心情,直到食肆關門,大家圍坐一起吃晚飯,她也隻夾了幾筷子素菜,留着一大盤的排骨,上樓擦拭自己的鍋碗瓢盆。
花英最先發現異常,疑惑地看了眼小柱子,小柱子瞧了眼秦二姐,秦二姐再看向鄭道善。鄭道善嗫嚅着,低下頭對福團嘬嘬兩下,追着狗走了。
隻是這些糟心事并未影響幾日,沒等來官兵,倒是等來了胡人。
盛恕一倒,大周内的胡人無人管轄。穆遂安未複原職、謝閣老傷病未愈,外族人行事更加嚣張,不止青州,周邊的州縣都被胡人的瘋狂洗劫折騰了夠嗆。
盛時雲原本想好的幾種新菜式都還沒來得及上,恍然一夜之間,青州就變了個樣子。
男女老少皆閉門不出,每當聽到院外有人敲門,門還沒等閃出個縫來,就被胡刀擋住,順力一撬,外面的胡人便魚貫而入,□□掠,窮兇極惡。
沒過幾天,家家戶戶惶惶不能終日,街上幹幹淨淨,連個賣菜的都沒有。整個青州都流傳出一首歌謠:
“一過家财盡,二過碗盆收,三過磚瓦無,四過房梁都不留。”
為了避禍,馮桃和趙大順帶着自家女兒跑去了娘家,秦二姐、鄭道善也各自在家鎖門關窗不敢出屋。
莫秀娘的前婆母何巧已經被送往李氏老家,她獨自一人,主動提出和盛時雲作伴。因着食肆還有英子姐弟,問過之後才知道英子和小柱子不準備回家,反而要留下守着食肆。
盛時雲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幹脆!大家都聚在雲家食肆,又能守着屋裡的财物,又可以互相幫襯。
因此,福團和屋外的幾隻小鹌鹑,也被挪進了食肆的後院。比起外面的慘淡,食肆裡面還稱得上溫馨。
“好久沒吃過卷涼皮了吧?今天我卷幾個大家吃,正好這些原料就夠做最後一頓了。欸?英子,你是不是都沒嘗過。”
“吃過一次,二姐姐請的。”英子坐在桌前剝蒜,她把剝好的白淨蒜瓣放進碗裡遞給小柱子,說道,“時雲姐姐叫你去廚房看看糧食還夠多久。”
盛時雲打水進來,道:“我記得之前備了不少,這時候囤糧總是好的。是我昨天出門,看着外面實在蕭條。那個江花大姐,你還記得嗎?她領着她孫女在外面求吃的,我給了她點銅闆,心裡不太好受。”
“我想着,熬點粥出去給大家吃,能分就分些,也能幫着解一解燃眉之急。 ”
莫秀娘揚着聲音“嗯”了一聲,卻不太贊同:“我記得她,她先前就總在三仙街轉悠。總覺得她家富足呢,沒想到也淪落成這樣。不過時雲,青州這麼多人,一人吃一碗米袋子就空了,這個活計吃力不讨好。”
盛時雲把福團放進來,跟着小柱子上樓:“那要不這樣,隻今天,我隻今天做些八寶粥,分給他們。”
莫秀娘在樓下切涼皮:“罷了罷了,總歸是你的米。出門分粥的時候也得注意安全,要是被胡人發現了,也是一樁麻煩事。”
盛時雲做事向來風風火火,應聲之後迅速幹起來,趕緊刷幹淨了一口大鍋,又從櫃子裡掏出米來。
做食肆的,廚房米面很足。盛時雲總共找了七種米豆,外加蓮子紅棗和冰糖。外面天熱,吃點蓮子去暑清熱。糯米、黑米、薏仁米加上紅豆、芸豆和綠豆冷水泡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