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坼慶城遭遇前所未有的暴雨,許是堤壩不牢,也許是久未修繕,反正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下,坼河在坼慶城的堤壩未能經受住考驗,一時間竟潰散數十裡,緻使兩岸良田頃刻變為了水潭。
百姓房屋被淹,又因潮濕炎熱,毒蟻蚊蟲橫行,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不幸染上了瘟疫,多番打擊下,坼慶城的百姓死的死病的病,從前富庶繁華的坼慶城一夕之間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疫城。
後來坼慶城的洪水與瘟疫雖逐漸退去,但從前的坼慶城卻再也回不來了。
宋錦城在來遮山之前曾路過坼慶城,對于坼慶城百姓的遭遇也曾心懷憐憫。
此刻再從蕭問嘴裡聽到這些,難免心中又生感慨。
“他既是這坼慶城的郡守,是坼慶百姓的父母官,無論是何緣故,這坼河的決堤他都脫不了幹系。”
“所以他如今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蕭問攤手,擺出一副無奈模樣。
“你是說他的失蹤與那坼河決堤有關?”
宋錦城摸着下巴尋思道。
蕭問擡頭瞥見宋錦城撫摸自己光溜溜的尖下巴,若那高門謀士般,嘴角不由抽了抽,呵呵兩聲,“是與不是,就勞煩秦弦兄弟分辨了。”
宋錦城聞言,打量一眼撐着長條桌看向自己的蕭問,忽然問道:“你明明可以自己去查,為何一定要我幫你?”
從蕭問逐條清晰的陳述分析來看,蕭問明明已經猜到了秦穆和失蹤的個中緣由,無外乎被人綁架或是刺殺,這嫌疑人許是為民除害抑或另有緣由,待尋到秦穆和便可參破這一切。
且隻要捉拿了這嫌疑人,蕭問便可在龍首關樹立威信,對蕭問來說怎麼都是大功一件,然而蕭問卻偏偏不肯自己去查,非要大費周章的将她騙來,這其中若沒緣故,鬼都不信。
宋錦城問的直接,然蕭問卻打起了太極。
“稍後你便會知道原因。”
答非所問,宋錦城瞪了蕭問一眼卻也無可奈何。
誰讓自己如今在人家地盤呢?
兩人這一番唇槍舌劍的來來往往交談全都落入了一旁等待的邊肅耳裡。
瞧着宋錦城與邊肅話語裡的機鋒,邊肅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蕭問方才所說關于秦穆和以及北唐朝堂的事并不隻為查探秦穆和的失蹤,那話裡話外總夾帶着些許試探。
試探誰?
邊肅的目光從蕭問身上轉圜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宋錦城身上。
邊肅心中懷疑的泡泡越冒越大,但他面上卻仍是毫無波瀾,隻閉着眼扭頭靠在門外聽着兩人在屋中斷斷續續的對話。
宋錦城查過了書架與書桌,她并不知秦穆和為官如何,但卻從書架上這些磨損的書籍來看,秦穆和确實是喜愛讀書之人。
宋錦城從左間的書架走向右間秦穆和的床榻,撩開床簾便見榻上淩亂不堪,于是扭頭問蕭問:“秦穆和有下人服侍嗎?”
蕭問搖了搖頭,“秦穆和正室夫人早逝,唯一的女兒也早已嫁人,他當初來龍首關時雖匆忙,卻也帶了幾名随從與護衛,隻是因各種緣由這些人後來全都不見了。”
“這麼說他是獨居?”
宋錦城又皺了皺眉,“人全不見了?”
按理到了龍首關,人生地不熟的,從前身邊服侍之人總是更為信任些,所以秦穆和并無理由弄死這些人。
宋錦城心中起疑,但念及蕭問身為西堂主,手中掌管着龍首關的護衛和防禦等,遂壓下這些疑惑,并未再追根究底。
宋錦城又看過屋中陳設,又翻看了秦穆和的随身物品,隻除了榻上略微淩亂些,其他也并無更多線索。
宋錦城又從右間到了屋子正堂,這才将目光放在了正對門的牆上。
秦穆和的院子背後便是懸崖,許是因為夏日通風的緣故,建造房子時工匠在正對門的懸崖邊的牆上也留了一扇窗,但這扇窗不僅狹小且有一人多高。
此時酷暑未到,山間還算涼爽,這扇窗仍是緊閉着。
蕭問見宋錦城一直望着那扇窗,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擡手指向窗戶,道:“窗外便是懸崖,那懸崖極深......”
蕭問意有所指,宋錦城豈會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轉頭似笑非笑看着蕭問,反問:“所以你早便猜到人可能在懸崖下?”
蕭問的回答很是理所當然,“懸崖太深,我下不去。”
宋錦城冷笑,“我不會武功。”
蕭問反手點了點屋門處正在閉目養神的邊肅,“他呢?”
宋錦城生了幾分惱怒,狠狠瞪了眼蕭問,硬聲拒絕,“懸崖太深,他也做不到。”
蕭問颔首唔了聲卻不惱,下一刻反是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問宋錦城道:“那你是否聽過一步天梯?”
呦呵,原來在這等着她呢。
宋錦城突聽一步天梯之名心下霎時驚濤浪滾,竟是頭一回有了想殺人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