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一人一物每晚相伴,小灰的身上染上了楊如晤的氣息,好像那個人的手,溫暖細膩。
現在回想,他沒送過楊如晤什麼東西,唯一送的是在走之前将那串玉珠悄悄纏在了楊如晤腕間,在快樂山偶遇時男人西裝齊整,他沒能看見楊如晤腕間究竟有沒有佩戴那串珠子。
再去想在北苑十二号合住的那幾日,楊如晤早出晚歸,起床相見時他已收拾好,晚上也說不上幾句話,加上他态度冷淡,宣赢根本沒有機會開口詢問。
宣赢躺在床上,攥着小灰,撥出了楊如晤的電話。
冰冷的聲音提示對方已關機,宣赢十分意外,眨了眨眼,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反撲過來,幹脆又坐起來,用消息轟炸楊如晤的聊天窗口。
想到什麼發什麼,讨好、氣憤、委屈、懇求全都言辭混亂地攪合在一起,最後手機提示電量不足百分之五,宣赢沒看見似的還在發,沒過幾分鐘,屏幕突然黑掉,手機宣告,你不睡,我得睡了。
人體的溫度令房間蟄伏的氣息活躍了起來,熟悉的味道逐漸變得濃郁,甚至比小灰帶來的沖擊力還要猛烈,太陽穴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突突猛跳,宣赢把手機扔到一旁,扯開被子把自己縮了進去。
他以為肯定睡不着,然而恰恰相反,閉上眼睛,精神即刻就散了。
有陣子沒做夢了,可能深陷熟悉的氣息裡,宣赢夢到了楊如晤。
夢裡的他沒有任何變化,沉穩從容,一雙深長的眼睛裡似乎有幾分戾氣,他們面對面站着,楊如晤嘴唇微啟,宣赢努力聽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從楊如晤的神态上看,他們似乎在吵架。
宣赢迫切地想要解釋,張開唇發現自己不光聽不見,連聲音也不發出來。
真切的潮濕感從眼睫蔓延出來,他看見楊如晤眼神從不虞轉為了溫和,然後俯下身,輕輕歎息一聲,用一雙溫暖的手撫在了他的臉頰上。
待眼淚被擦幹,宣赢眼皮輕顫,睜開眼,毫無預兆地跟一雙清冷的眼睛對上了目光。
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宣赢怔愣一下,像是沒睡醒,又似受到了驚吓,喃喃地自我質疑了一句:“幻覺?”
對方微微挑了下眉尾,配合着印證幻覺,竟對他彎了彎唇角。
周遭燈光昏暗,唯有窗外雪色漏進幾分,恍如白森森的月光,晃的房間寂靜朦胧。
宣赢緊張地咽了下口水,随即擡起雙手慢慢地撫摸上對方的臉頰,觸手的皮膚細膩,手感微涼,宣赢用手指撫過他的眉弓、鼻梁、再到唇角。
他目光眷戀地停留幾秒,一點點湊近,直至彼此的呼吸交纏,兩雙唇即将要碰上時,他雙腕一痛,被人按下。
“宣赢。”楊如晤眼神沉靜。
床頭燈悠然轉亮,楊如晤的輪廓終于清晰起來,宣赢無意識地攥了下他的衣袖,還是涼的。
神思瞬間回籠,宣赢啞聲問:“你回來了。”
楊如晤嗯一聲,放下他雙手,坐在床邊。
若即若離的感覺又降臨在彼此中間,他們好像在僅僅分離了一些時間下,突然變得無話可說,隻能用長久的沉默填滿空虛的房間。
太陽穴的脹痛還未消失,宣赢不敢擅自開口,餘光裡看到有一道淡淡的身影映在牆壁上,也不知怎麼想的,在安靜的氣氛裡,他慢慢地去靠近那道巍然不動的身影,彷佛這樣做,就能跟身影的主人親密一些。
楊如晤在好幾分鐘之後才發現宣赢在玩幼稚的遊戲,後腦勺兩撮頭發跟主人一樣别扭的翹着,楊如晤鬼使神差地伸手壓了一下,頭發沒下去,宣赢卻回頭看了過來。
再次對視上,那種緊促的氛圍又回來了。
可能宣赢永遠無法知曉,他的眼睛很會說話,所有的情緒在眼神變換之間讓人看得一清二楚,楊如晤就在這雙眼神裡敗下陣來,開口詢問:“什麼時候來的?”
“今天晚上。”宣赢盡力讓自己的聲音穩下來,“回來.....沒跟鐘姐說嗎?”
這一次的相見仍是意外,鐘姐那邊并未收到楊如晤回來的消息。
“重要嗎?”楊如晤注視着宣赢的眼睛,不乏冷淡地又問,“說與不說,你不還是想來就來了,想走就走。”
楊如晤面無表情時會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宣赢大氣不敢喘,攥着小灰移開了目光。
“宣赢,好好睡吧。”楊如晤起身冷哼了一聲,自嘲道,“我又不能趕你走。”
“你去哪裡?”宣赢急忙攥住他衣尾。
“哪裡都不去,”楊如晤将他手指掰開,“我去客房睡。”
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漸漸模糊,腳步聲在耳裡悶悶回響,宣赢胸腔刺痛,再一次體會到焦灼不安瀕臨崩潰的絕望感。
直到楊如晤打開卧室門,客廳的光漏進室内,宣赢掙脫開渾身的緊繃感,飛撲過去,從身後緊緊抱住将要踏出房門的身軀。
“不許走!”宣赢克制着哭腔,大吼着重複,“楊如晤,我不許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