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旁邊已經沒人了,他自己四仰八叉的占了一整張床。
陳故還懵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恢複了那麼多年的老實睡姿怎麼一夜重回解放之前,這叫陳慎之怎麼看他?
對了,陳慎之呢,他哥呢。
一想起陳慎之,陳故的耳邊就仿佛響起了昨晚的話。
陳故抓着毯子,使勁搖頭,像是要把腦漿都搖勻一樣。
陳慎之那話肯定沒别的意思,就是哥哥想弟弟了。
他哥對他好,沒有因為他曾經做出過那樣的事情對他敬而遠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陳故就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他慢騰騰的爬起來,聽見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推開門,一股潮濕的腥氣就撲了進來,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才停的,空氣中有一種清新又腐朽的氣息,聞着不太舒服,但是陳故自己還挺喜歡這種味道,這大概算是他的小怪癖了。
門外站着三個人,錢學福和瞎子嘴裡咬着煙。
場面有點沉默,陳故的心中跳了一下,走上前,三個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怎麼了?”陳故撓撓頭,覺得被這三個人同時盯着有點扛不住。
他眼睛在三個人中間轉了一圈,也不等陳慎之講話,忽然問:“民叔昨天不是出去找人了麼,他們現在還沒起床?”
昨晚前半夜聽見的一直是雨聲,後半夜他就睡過去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睡得還挺香,所以根本不知道劉民劉武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錢學福說:“他們不是沒起床,他們是壓根沒回來。”
陳故驚了一下,問:“一整晚沒回來?”
瞎子皺眉說:“不應該呀……”
錢學福驚疑不定:“是不是真撞鬼了?”
瞎子說:“鬼不傷人,這山裡埋的都是家裡人村裡人,我看見我爺和陳升的時候,他們都沒傷害我,我自己跑得快,離開了也就算了,沒有東西追上來,他們都是身強力壯的小夥子,能被那些陰森的東西怎麼着?”
頂多就是被吓一跳,然後慌張的跑回來呗。
錢學福對瞎子的話保持質疑,但是人就這麼不見了,他心裡還是突突。
他煩躁的扒拉了一下頭發,說:“那怎麼辦?現在去找人麼,我這可有要緊事兒呢……”
陳故看了錢學福一眼,沒說話。
他沒注意,錢學福說這話的時候是看着的是陳慎之。
但是陳慎之沒看任何人,他低頭思量了一會兒,轉頭看瞎子:“叔,你下山去,問問他們找沒找到陳果,不管有沒有,都找些幫手上來。”
幫手自然是用來找人的。
瞎子看了一眼錢學福,見他也點頭,應了。
盡管錢學福沒打算因為劉家兄弟耽誤自己規劃好的行程,但是他們出發的時候還是特地繞了一條路,去了墓地,下過雨,地上一片泥濘,走起來挺費力的,其實陳故真心覺得現在不适合上山,又濕又滑,很危險。
可是他心中不安,也不知道在不安什麼,又覺得陳慎之态度很堅決,他勸也勸不住,隻能硬着頭皮跟着繼續走。
墓地稀疏的立着墓碑,墳堆和窄而長的墓碑擋不住一個一米八的中年壯漢,都不用走進去,站在那裡掃一眼就知道,根本就沒有劉民劉武的影子。
而且後半夜的雨将腳印沖刷得一幹二淨,找人也無從找起。
再次上路之後,錢學福皺起來的眉頭就沒放下過。
陳故體力不支,開始插着腰喘氣。
這種時候,陳慎之竟然還能做到面不改色,弄得陳故開始懷疑生病體弱的人到底是他們中的哪一個。
而錢學福看,雖然有啤酒肚,但是他靈活又有力氣,看陳故的眼神分明跟看菜雞一樣。
陳故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想硬撐,偏陳慎之叫他坐下休息。
陳故不願意耽誤錢學福,于是說:“哥,我沒事,咱們繼續走吧,你看這日頭,馬上就下午了。”
從早晨醒來開始,頭頂的雲彩就黑壓壓陰沉沉的,今天的黑夜一定降臨得更快,陳故不想當累贅。
陳慎之拗不過他,陳故咬牙死撐,終于在踩到一灘濕泥之後不慎滑倒,整個人朝側面栽了進去。
“喂,小心點!”錢學福喊了一聲,可惜已經晚了。
陳故整個人摔進了泥裡,沿着側面的小坡直接滾了一圈,最後被矮樹的野草叢攔住,就這樣,那矮樹邊的大石塊還狠狠硌在了他的腰上。
陳故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嚎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自己的臉,無他,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陳慎之抓着坡上的一棵樹走下去,将陳故從地上拔了起來。
為什麼是拔起來呢,陳故甚至還思考了一下,因為他的後腰和右腿側面都火辣辣的疼,甚至腦子也磕了一下,還是懵的,所以就算陳慎之伸手撈他,他也用不上力氣,陳慎之隻能拔蘿蔔一樣把他拔起來。
陳故被陳慎之拎着胳膊,眼裡沒出息的飚淚花:“疼疼疼,哥你輕點。”
陳慎之無奈。
強行把他拔起來,然後伸手改抓他的腰。
這下,陳故嚎得更大聲了。
錢學福一臉詭異的站在一邊看,陳故坐在路邊,伸着腿,站不起來了。
他沮喪的抱臂,幾乎把頭埋到地裡去。
感受到錢學福那幾乎化成實質的目光,陳故甕聲甕氣的說:“哥,你們先走吧,我就在這裡等你們,等咱們一起回去。”
陳慎之問:“你不害怕麼?”
陳故莫名:“有什麼害怕的?”
說罷,他心中跳了一下,想起了這些天接二連三的詭異事情,再望望周圍這滿目荒涼,心中還真的不太确定了。
但是他不想耽誤錢學福的事情,錢學福這人連人家失蹤都不在乎,還在乎他摔了一跤嗎?
陳故還是不太相信這世界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