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慎之笑了,輕笑的那一聲讓陳故的耳尖動了動。
陳慎之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裡面的水,然後瞧着陳故,感慨的說:“長大了。”
陳故撓了撓頭,剛挺直了的背一下子就塌了下來,他臉有點紅,但是屋子裡面沒燈,隻有蠟燭,蠟燭的火焰昏暗,無法看見他微紅的臉。
陳故被陳慎之笑得有點氣急敗壞,他說:“你怎麼不相信我呢,我說的是真的,我也能保護你的。”
以前都是陳慎之保護他,他在外面闖了禍,或者考試不及格,全都是陳慎之給他兜着,他是真覺得自己現在也能扛事了,能反過來照顧他哥。
見陳故像隻馬上就要炸毛的兔子,真的要急了,陳慎之隻得安撫道:“我沒有不相信,我隻是高興,家裡小孩長大了。”
陳故張了張嘴,這次沒能說出話來。
陳慎之那一雙黑眸含笑的看着他,白色的蠟燭和橘黃色的光在他的眼中跳躍着,奇異的,陳故竟然能在陳慎之眼中的火焰裡面看見自己,仿佛在陳慎之的眼力和心裡,他都在最中心的位置。
陳故的心髒漏跳了一拍,強迫自己擰過了頭去,手指甲掐了一下手心,讓自己清醒。
陳慎之似乎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兒,拍了拍床說:“睡覺吧。”
陳故确實累了,走了一天山路,誰能不累呢,但是一想到要跟陳慎之睡一張床,他就瞌睡全無。
這一次他是清醒的,這不是夢。
這是鮮活的陳慎之,他對他溫和包容,脖子上還有淤青的傷痕,真實得有溫度,并不是昨晚的夢境。
而現在,他要跟這個真實的陳慎之,他的哥哥,他曾瘋狂暗戀過的對象,并且現在要退到安全線保持距離的對象,睡在一張床上。
陳故的腿肚子都有點哆嗦,怎麼都挪不開腳。
而此時,陳慎之已經把床給鋪好了。
看見陳故還站在床邊不動,問:“不累?”
那當然是累的!
陳慎之拉着他的腕子,用了一下力,“你睡裡面,躺好。”
陳故趕緊搖頭:“不,哥,我得照顧你,我睡外面,你晚上要是渴了或者不舒服了都跟我說,我下床方便。”
陳慎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說:“我吃了藥了,不會有事。”
陳故堅持。
他想的是,萬一出什麼意外,他就從床上滾下去,大不了打地鋪。
仔細想想,以前,凡是他死皮賴臉要跟陳慎之睡在一起的時候,都是陳慎之睡在外面,他自己睡在裡面,然後陳慎之在睡覺之前給他端茶倒水,甚至他要是餓了,陳慎之還要下床去給他洗個蘋果。
這樣想,陳故就更堅持了,這次應該反過來。
然後,他還是沒能堅持過陳慎之。
他不知道是哪一句出的問題,他被陳慎之給繞進去了,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床裡面,蓋好了毯子。
陳慎之點了驅蟲的香,掀開毯子的另一邊,也躺了進來。
陳故咽了咽口水。
他們的身體貼在了一起,陳慎之的身體還是涼的,陳故隻以為是夜間下着雨,太冷了,這也不奇怪,陳慎之的身體本就不好,一定是受了寒氣。
陳慎之面對着他,開口。
陳故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兒。
然而,陳慎之隻是說:“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不能睡懶覺了。”
說完,他又補充:“你睡覺不老實,不要把我踢下去。”
陳故不服氣的說:“我現在睡覺很老實。”
陳慎之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陳故來勁了:“真的,我現在可老實了,也不會睡懶覺。”
他原先睡覺是不老實,睡相特别不好,他們兄弟倆一起睡的時候,陳慎之讓他睡裡面,大半原因是因為他睡着之後耍拳會把自己耍到床底下去,陳慎之睡外面多少能擋着點。
但是陳慎之不知道,陳故變成自己一個人之後,開始怕黑怕安靜,原來睡覺關了燈,隔着一道門,他還能聽見陳爺爺震天的呼噜聲,能聽見陳升看電視的聲音,聽見有人上廁所的聲音。
但是當他變成自己一個人,這些聲音就統統都不見了,睜眼看見的是黑,閉眼聽見的也還是黑。
所以每到睡覺,陳故都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下左右全都折好,然後自己再從上面小心翼翼的鑽進去。
他鑽進被子裡,用身體把下面的被子壓住,以此來獲得安全感。
但是這樣,被子被牢牢的壓住,他的四肢也就無處伸展了,日久天長,他竟也變成了一個睡覺很老實的人。
陳故比比劃劃的給陳慎之解釋了一通,說完才發現陳慎之自始至終都沒開口。
他以為陳慎之已經睡着了,可是一轉頭才發現陳慎之睜着眼睛在看他。
陳故突然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了。
他為什麼要跟陳慎之說這種事?這都是他自己選的,都是他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