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故抿着唇,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重。
陳慎之一個人慢慢朝通往墳地那一條窄小的土路走去,陳故不安,但又不放心陳慎之一個人,慢慢的跟在後面。
錢學非常猶豫,想了半天,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他的家已經被那東西害得夠慘了,無論如何,他得親眼看那東西死。
陳慎之的肩膀擦過幹枯的枝幹,蹭掉了上面的葉子,他腳步一轉,身影徹底消失。
然後,那奇怪的聲音不見了,陳故隻揪心的等了一秒,并沒有等到任何讓人擔憂或害怕的聲響,于是也大着膽子上前兩步,朝小路盡頭探頭。
陳故看見陳慎之蹲在一個人的旁邊,那個人有點胖,身上全都是污泥和血痕,他的肚子上下起伏着,幅度非常大,似乎喘氣都很費力,這一湊近,他就聽見了破風箱被勉強拉動一樣的聲音,聽着很難受。
陳故走近了,才終于看見地上那個人的臉,他驚訝的失聲:“忠叔?”
盡管從陳慎之的嘴中聽到過王忠與陳升後來的不愉快,但是王忠在陳故的記憶中都是很好的,所以他本能又開始喊叔。
王忠的眼白裡面,紫紅的血絲幾乎爆出來,整個眼白呈現出一種青灰的顔色,眼瞳并沒擴散,但是卻呆滞充滿死氣,他的嘴角流血,血将他身下的那片泥土都染紅了。
他裸露出來的皮膚有金色的斑點和凸起,看着非常奇怪,讓陳故想起了蟾蜍。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陳故的呼喚,總之,他努力轉動着自己僵硬的眼球往他們兩個人的方向看,嘴巴費力的一開一合,似乎想說話。
他一張嘴,那種奇怪的咕噜聲又出現了,血沫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陳故想彎下腰去,聽聽看王忠到底想說什麼,但是陳慎之卻拉住了他,拉着他往後面帶,然後,在陳故不解的開口之前,伸出另一隻手,拎着王忠的胳膊,直接将人翻了個面。
陳故驚聲:“哥……你……”
後面的話全都被他吞回了肚子裡,陳故張大嘴巴,看着地上的王忠。
從正面看,王忠隻是一個受傷過重的人,但是,當陳慎之将他整個人反過來,陳故卻才震驚的發現,這個人身體已經被掏空了。
——或者說,他确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被掏空了。
王忠的背後開了一個大口子,從脖頸延伸到下腰的位置,但是裂口裡沒看見脊骨也沒看見肉與脂肪,隻有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卵狀物擠擠挨挨的塞在裡面,卵狀物是大而幹癟的,裡面有帶着顔色的東西在流動,令人膽戰心驚。
錢學福一靠近就看見這麼要人命的畫面,他比陳故更震驚,叫得更大聲,那嗷的一嗓子,驚動了許多藏在叢林裡面的烏鴉,一群黑色的烏鴉嘶叫着飛起來,露出了遠處的另一具屍體。
陳故這才發現,從王忠的位置一直到那遠處的屍體,一路都流着一條血與内髒的痕迹,陳慎之将王忠扔在那裡,自己跑去看那遠處的屍體。
這個人被開膛破肚,身上有被牙齒啃咬過的痕迹,一群烏鴉剛才在啃食骨頭上的肉渣,憑借他不算完整的臉可以辨認出來,這個人就是陳果。
就在陳慎之查看陳果屍體的時候,臉朝着地面的王忠忽然動了,一開始的動作非常微小,處在震驚與恐懼中的錢學福沒發現,陳故發現了,他想後退,但是他挪了一步,沒挪開,因為腿有點軟。
也就這一兩秒的時間,血泊中的人忽然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彎折角度直起了上半身,起屍了。
緊接着,王忠兩隻手撐在血土地裡,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上了陳故。
“愣着幹什麼,快跑啊!”錢學福在後面狠狠拉了陳故一把,陳故一個踉跄,差點摔倒,但是求生的本能讓他飛快穩住身體,跟錢學福一起拔腿狂奔。
說是狂奔,其實這裡密密麻麻全是墳堆,根本跑不起來。
錢學福拉着陳故大喊:“往出口跑,你幹什麼?!”
陳故着急:“我哥還在裡面呢!”
錢學福氣得想罵人:“他死不了!”
陳故不信,都是肉體凡胎,他哥怎麼死不了?
但是陳故一個剛畢業的小菜雞,沒有錢學福這種真的下過工地的胖老闆力氣大,隻能被拽着走。
陳故不幹,要回去找陳慎之,錢學福拉着他,不讓他去送死。
陳故急得臉都紅了,與此同時,裡面傳來了巨大的動靜。
錢學福覺得自己是個拎得清的,陳慎之明顯将這個弟弟看得很重,哪怕陳慎之他自己出事,他肯定也不想讓陳故出事。
但是錢學福沒想到,陳故這小子他會咬人。
錢學福猝不及防,吃痛松手,陳故便趁機又開始往裡面紮,錢學福氣得跺腳,轉身想自己跑,跑出一步,忽然又轉回神來,認命的往回跑。
“都是瘋子!”
他一邊跑一邊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