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學福的目光詭異的停頓了一秒,然後說:“不了,我還有事。”
于是,他就這麼走了,走之前,還留了一輛小汽車,司機開過來的,說要留給陳慎之開,說他們兄弟倆要出門也有個代步工具。
陳故不知道錢學福為什麼對陳慎之如此,他自己琢磨了一秒,自己好像也沒有幫陳慎之拒絕的立場。
他鑽進陳慎之的房間,說:“哥,錢老闆這個有錢人還怪好的。”
陳慎之不予置評。
陳故說:“我一直覺得有錢人都不是好東西。”
陳慎之問:“為什麼?”
陳故說:“因為大多數有錢人都仗勢欺人,我不喜歡。”
陳慎之說:“有人欺負你?”
陳故欲言又止,他就這麼随口吐槽一下,并無讓陳慎之為他擔心的意思,但是話頭到這裡,他這副模樣,又好像在刻意隐瞞。
陳故撓了撓頭,說:“你這麼一問,我還真想起一件事來。”
像這樣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可是這件事卻最讓陳故深刻。
陳故說:“我當初攢錢想複讀,想考大學,在一個補習班裡面遇見了一個富二代,家裡就很有錢,班裡的人幾乎都被他欺負過。”
他沒錢付學校的複讀費,所以決定自考,他隻上過那一個短期補習班,除了想聽聽老師是怎麼講課的,還想知道其他學生的水平,看看學校的卷子的題型。
陳故沒說的是,他考大學的動機和初衷都是陳慎之。
以前他就覺得,他哥成績這麼好,成為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他不能太爛,否則以後再見他哥,他一點底氣都沒有。
他還沒說的是,這個富二代對他不是欺負那麼簡單。
而且,身為一個天生有着特殊性向的人,陳故對男人很敏感,當那個人的眼睛盯上自己的第一秒,陳故就隐約覺得,他跟自己是一樣的人。
而他将他當做獵物,當做想要馴服的玩物。
可是這樣的人,就連補習班的老師都惹不起,他哪裡敢招惹?
他還從同班關系較好的同學口中知道,這個人曾在學校欺負一個白淨内向的男同學,導緻人走投無路跳樓自殺了。
即便這樣,他依然沒被學校開除。
所以,陳故能做的隻有選擇換一家補習班。
後來,這人察覺他是在躲他,還曾跟蹤過他。
就在陳故考慮報警的時候,他死了。
陳故說:“哥,你說,這算不算是惡有惡報?他在學校逼死過同學,還在外面欺負過别人,然後他走夜路忽然就把腿給摔斷了。”
就是在跟蹤他的那晚摔斷的,陳故第二天知道消息的時候,那人已經躺在醫院裡了。
而且還不止,在那之後,那人的家裡資金鍊斷裂,破産了。
一群債主找上門來,結果他父親自己跑了,債主找不到人,就把他給逮住了,陳故不知道他在債主那裡遭遇了什麼,聽說是被打瘸了,都那樣了還是找個地方躲着,生怕債主再找上門來。
他的腿本來還能治的,但是他東躲西藏,不敢去醫院,他也沒錢治,一拖再拖,最後傷口都流膿生蛆了。
陳故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面無表情。
這人害死過人,雖然他與那個跳樓的男生素未相識,但是陳故卻能感覺到對方的絕望和恐懼,因為那晚被對方在巷子中尾随的時候,他也經曆過那樣的恐懼。
陳故自顧自的說,陳慎之安靜的聽。
他問:“那個人是怎麼欺負你的?”
陳故愣了一下,幹巴巴的說:“他……就跟欺負别人一樣,惡作劇……”
他用一個“惡作劇”帶過,語氣變得輕松:“我那時候個子小,看着好欺負,要是現在,我肯定能一拳把他揍趴下,現在沒人能欺負我了。”
陳慎之說:“在外面受了很多委屈,是不是?”
陳故低下了頭,他不敢讓陳慎之看見自己紅了眼圈。
真的很奇怪,很多事情連他自己都忘了,其實他是一個挺樂觀的人,很多事情難過一會兒就忘了,他自己也沒把自己關起來悄悄哭過,他并不輕易掉眼淚的。
可是陳慎之這麼輕飄飄的問了一句,他就真覺得委屈了。
陳故低着頭,看不見陳慎之的表情,他看不見陳慎之的眼睛變得更黑了。
他盯着陳故不安的攪在一起漂亮手指,口中無聲——
小騙子。
他弟弟可真是個騙子。
摸他的手、扶他的腰、攬他的肩膀——
這是簡單的惡作劇?
陳慎之垂在身側的手指神經質的抽動了一下,仿佛回想起了自己折斷那個胖子腿骨時的感覺。
還是太輕了。
他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