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慎之卻好像不明白陳故的擔憂似的,奇怪的眨眨眼睛說:“沒事。”
陳故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拎着東西走在陳慎之的後面,盯着他的背影,還是覺得他哥好像不太高興。
可是仔細回想這一路,他們并沒有發生不愉快的事情啊。
想不通,他也不獨自糾結,可能真的是他想多了呢。
在街上逛了一大圈,陳故很累,他們回來之前在街上的拉面店吃了面,所以現在并不餓,當然,隻有他一個人吃了拉面,陳慎之現在對這種面食是完全不感興趣的,他也完全不餓。
總之,陳故隻想躺下休息。
自從上了大學,能依靠補習班賺更多的錢,他就甚少從事那種體力勞動了,精力也沒有十幾歲的時候好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陳故覺得自己在老家待懶了。
陳故躺在客廳的搖椅上玩俄羅斯方塊,就用他剛買回來的遊戲機,就是那種很老式的遊戲機,隻能玩一些簡單的像素小遊戲。
以前他就有一個,後來玩膩了,就不知道扔到什麼地方去了,雖然也玩過更先進的小霸王了,甚至見到過室友玩網遊,但是陳故看見這個東西還是一下子就懷念了起來,很痛快的掏錢買了一個。
他在那玩遊戲機,遊戲機發出噼噼啪啪的音效聲,陳慎之拿了一本書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看,一時倒也安靜和諧。
隻不過這種和諧很快就被打破了,外面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陳故納悶的擡起頭來。
陳慎之看了他一眼。
這時,大門外面傳來了胡有天的大嗓門。
“小故哥,小故哥我來啦!”
陳故終于放下遊戲機,從自己的搖椅上爬了起來,跑到院子裡去開門。
門一打開,就露出了胡有天那張笑得傻兮兮的臉,“小故哥,我來啦,嚯……你家真寬敞真漂亮啊!”
胡有天去過楊家了,楊家就是他刻闆印象中的那種農家小院,窄小不太幹淨,跟陳故家這種氣派敞亮的轉瓦房一點都不一樣,他們這裡院子也大房間也亮堂,胡有天都有點看羨慕了。
他們家住在樓裡,勝在暖和,但是可沒有這麼大。
陳故覺得他那大驚小怪的模樣有點好笑,側過身體說:“進來吧,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家裡東西都收拾完了?”
胡有天撓撓頭說:“沒收拾完,但是我嫂子嫌我力氣小礙事,就把我趕出來了。”
楊秀梅本來想讓他留在家裡看着劉飛,但是她兒子非要抓蛐蛐,胡有天嫌邋遢,尋個機會就跑了,跑之前還朝楊母打聽了陳顧家的位置。
胡有天從進門開始就驚歎個不停,陳故覺得有點誇張了,但是想起這小子剛才在外面遇見他們的時候那咋咋呼呼的模樣,又覺得他這是性格使然。
隻不過……
他哥會不會嫌吵啊……
陳故瞄了一眼陳慎之,想了想,還是說:“咱們進屋說。”
他哥看書呢,肯定嫌吵。
胡有天樂颠颠的就跟陳故進屋去了,進屋之前還禮貌的跟陳慎之也打了招呼。
屋子關上門,陳慎之合上了書,盯着那道關閉的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屋子的隔音很一般,即便關了門,還是依稀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胡有天一開始想讓陳故給他講講大學的事情,結果還沒開口就看見了陳故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他又來勁了,掏出手機說:“哥你電話号碼是多少,咱們留個電話吧,等回去了我給你打電話……”
“不對不對……”說到一半他又搖頭,“還是交換企鵝号吧,我加你好友,這樣咱們就能聊天了!”
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陳故隻得提醒他:“這裡沒信号。”
胡有天疑惑的眨眨眼睛:“沒信号嗎,有啊。”
他舉起手機,示意陳故:“就是信号不太好,不能上網,不能用企鵝,但是發短信能收到。”
說着,他給陳故展示了自己的手機,這家夥半個小時前還跟自己的哥們發短信來着。
陳故疑惑了,他很确定,他剛來的時候這裡就是沒有信号,不是不好,是沒有,右上角是一個大大的叉。
胡有天見他不信,說:“你打開手機看看,肯定有。”
于是陳故打開了手機,果然,上面有兩條未讀短信。
陳故失笑:“是我沒注意。”
胡有天要再說話,房門被敲響,陳慎之進來了。
陳慎之拿着茶壺和兩隻杯子走了進來,對陳故說:“來客人了也不知道倒水?”
陳故一下子歉意的說:“忘了。”
陳慎之說完話,目光在陳故的身上停留了兩秒。
陳故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隻顧着說話,不知不覺之間,胡有天已經跟他擠到了一起,手也非常自然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許是現在的小孩子營養好,又或者這家夥原本基因就好,總之他長得很高,才高三,比陳故都高了一點,所以這個哥倆好的姿勢一點都不違和。
陳故自己是覺得沒什麼的,男孩子不就是這麼勾肩搭背的麼。
但是陳慎之的目光讓他覺得有點怪,甚至讓他産生一種這樣不對的錯覺。
被胡有天抱着的肩膀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的難受。
好在陳慎之隻是稍微停留了一下就挪開了目光,胡有天甚至都沒發現。
還傻呵呵不好意思的跟陳慎之說謝謝。
他問:“小故哥,這是你大哥麼?”
這倆人長得是不相像的,從氣質到外貌全都不一樣。
但胡有天發誓,他這完全是随口一問,否則三個人都不說話多尴尬啊。
陳故點點頭,說:“是,我倆……”
“不是親兄弟。”
陳故的話被打斷,他愣了一下,看向打斷他話的陳慎之,陳慎之正在倒水,動作不疾不徐,語氣也很稀松平常,像是調侃,又好像不是。
陳慎之沒看他,收起茶壺轉身走了,陳故張了張嘴,心裡有點堵。
胡有天也愣了一下,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接下來陳故的興緻明顯不高了,胡有天喝了半杯水,便告辭離開。
陳故重新打開自己的手機,看新進來的兩條短信,一條還是他室友的,是讓他考慮。
陳故很感謝對方的好意,給他回複了消息。
而另一條,則來自他上學時在律所實習時候的一個老闆,那是個小律所,規模和薪資待遇遠遠不及室友極力推薦的,但是那個老闆實習的時候就很喜歡他,因為缺人,甚至不用過實習期,還許諾了一個小領導的職位。
陳故同樣感謝了對方的好意,而且對對方說明了自己現在的情況,他現在在老家處理事情,歸期不定。
處理完消息,他才走出房間,陳慎之不在外面,也不在卧室,陳故喊着他的名字在書房敲了敲,門鎖着,他進不去。
陳故有點詫異的又看了一眼書房的門。
這地方從他回來之後就一直關着,但是陳故竟不知道它還會上鎖。
他對書房産生了一絲好奇。
但好奇也沒用,他沒鑰匙。
陳故有點擔憂陳慎之,但是想起對方剛才的話,有開始生氣。
于是他覺得,陳慎之那麼大一個人,肯定出不了事。
就他哥那樣的……
……出事的說不定還是别人呢。
于是陳故幹脆就不找了,自己扒拉着冰箱找了塊今天剛買的點心,吃了又開始在搖椅上玩那個遊戲機。
玩着玩着,又睡着了。
陳故又開始做那個噩夢了。
夢裡,他一個人走在小巷子裡。
像之前一樣,他的視角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他站在巷尾,看着充滿惡意跟在他後面面尋找機會的田輝。
也看見了悄無聲息出現在巷子後面的黑影。
然後,黑影暴力拖拽着田輝重新回到了巷子,對其無情的虐打,下手之狠辣讓陳故覺得心驚膽戰。
陳故盯着巷子中的那兩道影子,然後,一晃眼的功夫,忽然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茫然着睜着眼睛,重新聚焦向那個方向。
被黑影拖拽的人好像變瘦變高了。
慘白的月光穿過巷子的陰影照在他的臉上,陳故悚然發現,那個滿是污血的側臉并不是田輝。
他覺得那張臉非常熟悉,但是腦子就像是被打了個結一樣,就是想不起來。
陳故急得團團轉,幾次想要沖上去,都沒能做到。
忽然,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了一個名字。
胡有天!
對,就是胡有天!!
胡有天為什麼在這裡!!
那根本不是田輝,那是胡有天的臉!!
陳故快吓死了,他心髒劇烈跳動,猛的睜開了眼睛,差點從搖椅上摔下去。
外面,白月高挂,夜已漆黑,陳故猛地坐起來,身上的毯子掉落在地上。
聽見他的動靜,一旁看書的陳慎之疑惑的擡起頭來,看見陳故慘白的臉色,擔憂的合上書,走到他的面前:“小故,怎麼了?”
陳故的心跳尚沒平息,他驚恐的看着陳慎之,瞳仁深處有疑惑和害怕。
他環視屋子,屋子裡開着燈,隻是燈泡老舊了,并不明亮,他不知道是燈光的原因還是别的,陳慎之那張好看的臉在他面前,陰森森的。
那黑色的眼睛安靜的看着他,可是陳故卻覺其中有危險的深波暗湧。
“哥……”
他咽了咽口水,“胡有天呢?”
陳慎之對陳故的問題感到疑惑,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說:“他,不是回家了麼?”
陳故直視着陳慎之的眼睛,陳慎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乎坦然極了,陳故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
是不是他太累了,所以才做這麼奇怪的夢?
可這裡是陳家村,在這裡住的這些天,陳故的世界觀已經被重塑過一次,所以,他告訴自己,要對一些蹊跷的事情保持懷疑的态度。
胡有天實在是一個無辜的人,他甚至不是陳家村的人,那個傻孩子隻是過來玩而已,而且他已經高三了,馬上就要考大學了,他的未來有很多種可能,陳故絕對不想讓這麼優秀的一個年輕人折在村子裡。
他心跳得厲害。
以前,陳慎之在他的心中是絕對的權威。
陳慎之從小就絕對的穩重,絕對的可靠,他對陳慎之可以全身心的依賴。
可是,陳故現在對陳慎之的話産生了懷疑,他哥那雙眼睛,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太深了。
以前,他哥的深隻讓他覺得崇拜。
但是現在,陳故卻有點害怕了,是一種對未知的害怕。
于是,他率先挪開了眼睛。
為了不讓自己整夜失眠,陳故最終還是決定去楊秀梅家看看。
他說:“那孩子把家裡鑰匙落咱家了,我給他送過去。”
陳故将手插在口袋裡,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不然他總不能因為一個奇怪的夢就想到這種事情吧。
陳慎之沒說話,目送他離開家門。
陳故知道陳慎之一直站在那裡看着自己離開,也沒關門。
但是他強迫自己沒有回頭。
楊秀梅家距離他們家并不遠,隻走了幾分鐘就到了。
因為這幾天來回來去搬家的人太多,所以村子熱鬧了很多,夜晚的時候,為了方便村民們看路,陳建州還做主做了幾個臨時路燈。
楊家的大門敞開着,裡面亮着燈,陳故走進去,看見了急得直哭的楊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