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諾康尼,白日夢酒店前。
海量的信息驟然湧入大腦,扶涯一個激靈從沙發摔到了地上,後背撞上桌腳又立馬滾開,愣是在地闆上滾了兩圈才龇牙咧嘴地撐着腦門爬了起來,一時半會兒還暈乎乎的,連站直都很困難。
“扶涯!”
同樣是從沙發上醒來的另外幾人就沒有扶涯這麼狼狽了,一睜眼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以為自己還在夢裡,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這家夥活蹦亂跳到有點吓人的程度,紛紛轉移注意力改去關注她的安全情況。
好在這點小意外并沒有對扶涯本人造成多大的影響,她閉着眼睛緩了兩秒,很快滿血複活,睜眼掃過熟悉的同伴,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你們還記得多少?”扶涯扶着座椅靠背又坐回了沙發上,看都沒看一眼悶頭喝了一口帕姆放在桌上的咖啡,然後被詭異的味道噎得渾身僵硬,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表情,不至于在姬子面前表現出過度的反感。
這給她回檔到哪兒來了?印象裡沒有這段兒啊?難道觸發隐藏劇情了?
面對她的問題,其他幾人各自交換着眼神,包括帕姆都是一臉嚴肅。
“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的記憶應該都很完整。”最後是姬子做出了總結,“為求嚴謹,大家還是核對一下吧。”
于是他們挨個兒說起了自己在匹諾康尼的見聞,确認過所有人都還記得在匹諾康尼的經曆,包括家族的背叛、【秩序】的降臨、夢境的交替……以及最終的決戰。
明明上一秒還在匹諾康尼大劇院跟星期日對峙,現在一睜眼又回到了星穹列車上。就在大家以為這又是一次夢境更替時,廣播裡緊急插播的新聞昭示着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一切回到了最開始。
就列車上的時間來看,這會兒的星穹列車剛剛抵達白日夢酒店,但新聞裡的匹諾康尼已經迎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諧樂大典臨時推遲,[橡木]家系的家主星期日先生突然宣布卸職。家族一改往日作風,熱情接待了公司使節,并對星穹列車的到來緻以最高級别的問候。
“所以,這不是夢境?”三月七撓了撓頭發,皺着眉頭抱怨道,“這一來二去的,很難讓人懷疑咱們到底有沒有清醒過來啊!”
來來回回的折騰磨得人沒了脾氣,現實和夢境的界限過于模糊,以至于現在誰也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輕易地脫離了夢境,而且看情況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嚴重的後果。
“扶涯,你知道多少?”瓦/爾特扶了下眼鏡,看向了表現明顯不太對勁的扶涯。
其他人的目光跟着齊刷刷地移了過去,扶涯從姬子定制咖啡的沖擊中醒過神來,老老實實地給大家解釋現狀。
“準确來說,我們不是醒了,而是時間回溯到了一切還沒發生的節點。又因為這片區域憶質濃度過高,包括我們在内的一些人得以保留回溯前的全部記憶,這才導緻了一些事情的變動。”
“時間回溯……”想到醒來前的異象,丹恒用手指抵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掃了扶涯一眼,“你做的?”
刻意略過的部分就這麼被他一針見血地點明,眼見着糊弄不過去,扶涯隻能破罐子破摔地點了點頭。
星當即瞪圓了眼睛,“你還有這本事呢?!”
即使是在有星神的世界觀下,強行幹涉時間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将匹諾康尼那樣的局面扭轉回最初的狀态,還能讓部分人保留記憶,範圍如此之大,牽涉到的因果和變化如此之多,扶涯難道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嗎?
這樣想着,星也直接問了出來。
面對大家的關心和疑惑,扶涯猶猶豫豫地擺了擺手,“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隻能說阿斯德納星域情況特殊,還有憶質和那位黑天鵝小姐提供的憶種的輔助,而且保留記憶的人也不多……哎呀,頂多是累了點兒,還能活蹦亂跳的呢,放心好了。”
為了證明扶涯還特地站起來蹦跶了兩下。可惜她搞起事來一點兒都不能讓人放心,這種話完全沒有說服力,車上五人加一個帕姆全都一臉嚴肅地盯着她。
清楚自己信用破産,扶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太自在地轉了個圈後又坐了回去,手搭在膝蓋上,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那你們随便問,我一定如實回答。”
“真的沒有副作用嗎?”三月七開口就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會有多累?難道又要像之前在仙舟那樣睡好幾天嗎?”
扶涯當即開始反悔自己剛剛的承諾,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幹笑了兩聲,故作鎮定地說道:“倒也不是睡覺……”
若隐若現的眩暈感存在感又加強了幾分,扶涯不能确定這是醒來的後遺症還是回溯時間的代價,隻能先按捺住這些負面反應,盡量若無其事地安撫大家。
“這麼說吧。我在夢境中找到的竹笛又還給了我一段曾經的記憶,而我的能力強弱和記憶多少算是強相關,正因如此我才能做到重啟時空,而且也隻影響到了阿斯德納這一片星域。我承認有副作用,但關鍵是我也不知道具體會怎麼表現。”
扶涯兩手一攤,表示時間回溯也有範圍和人群限制,還沒有強悍到囊括整個宇宙的程度。這也意味着其實隻有阿斯德納星域裡的人和事物恢複到原始狀态,而阿斯德納星域之外的世界一切正常。
至于時間差……對外界來說也很容易理解。事實上,宇宙各處本來就存在時間流速不一緻的問題,阿斯德納星域的時間錯亂現象完全可以推給突如其來的星震。隻要那些保留記憶的人别亂說,也不會有其他人懷疑其實自己已經在這裡經曆過了不少風雨。
這樣的事實雖然令大家提起了一口氣,但好歹扶涯沒有繼續隐瞞下去,也給了衆人反應和接受的時間。
不過扶涯沒說的是,她的這種做法和底氣同樣來源于過去的記憶。和正常人以為的力挽狂瀾不同,她這麼做更多的是在進行一場放手一搏的豪賭——她賭重來之後的局面不會比原來更糟糕。
——可惜她的賭運一向很差勁。
就在列車組開會複盤的時候,匹諾康尼方面遞來了會面邀請,誠懇中帶着幾分急迫地希望他們能夠全員出席,越快越好。
這是來商量後續事宜了。心如明鏡的幾人對視一眼,暫時停下了對扶涯的盤問,卻并沒有放下心來。由姬子和瓦/爾特領隊,三月七和星一左一右地攙着扶涯的胳膊,丹恒墜在隊尾,一行人就保持着這樣的隊形全程寸步不離地守在扶涯身邊,嚴防死守的程度令扶涯感動到窒息。
但扶涯根本不敢動,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做出了這麼大的決定,理虧在先的她隻能默許大家拿捏分寸且默契十足的處理方式。
也不知道家族到底在害怕什麼,這次會面直接安排在了白日夢酒店臨時收拾出來的會客廳裡,而不是他們處理事務的朝露公館。
列車組被侍者領着抵達臨時會議室時,除了星核獵手和宇宙通緝犯,其他該來的人一個不落地全都到齊了。一眼掃過去幾乎都是熟人,隻有三個沒怎麼露過面的家族高層坐在首位,一邊保持禮貌微笑一邊忍不住瘋狂擦汗。
待他們全部入座,會議的發起人勉強端着架子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迫不及待地拐進正題。即便如此也沒有到有話直說的地步,照樣彎彎繞繞兜着圈子,不太習慣這種溝通方式的三月七和星聽得眼皮直打架。
“他幾個意思啊。”左看右看都是嚴肅認真的臉,三月七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偏過身子用手遮着嘴型湊到扶涯耳邊小聲詢問着這位文字工作者。
星也伸長耳朵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