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一點點稿費。”
果不其然,丹恒眼皮一跳,趕緊追問道:“你寫了什麼?”
賺了多少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是扶涯又寫了新東西,而且看樣子居然還是對外公開的,這要是稍微發揮一點她的個人風格,至少一個星球都不得安甯,丹恒隻要一想就感到窒息。
回答他的是令人心梗的沉默,好在持續時間不長,接着就是含糊不清的一句話,丹恒沒有聽清,耐心中帶着一絲絲疲憊地重複了一遍問題。
眼看着糊弄不過去,扶涯一咬牙一閉眼,心一橫就坦白道:“隻是一部電影的劇本而已。”
她避重就輕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丹恒思忖兩秒,精準地點出了關鍵:“誰的電影?”
“……”扶涯低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悶着聲音給出了答案,“花火。”
這兩人能有如此深入的交往是丹恒沒想到的。花火前兩天才在晖長石号上開了個驚天大玩笑,而那個時候的扶涯還在抓耳撓腮地寫論文,都這樣了還能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趕制劇本,隻能說熱愛才是最大的驅動力。
首先要信任扶涯的承諾,她确實答應過不會在沒有列車組知情的情況下公開自己的作品。丹恒迅速冷靜下來,向扶涯确認她用的是筆名後稍稍松了口氣,接着才打聽起劇本内容。
見丹恒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提到劇本内容的扶涯又支棱起來,滔滔不絕地給他講述起自己精彩的構思。
“故事的主題是混戰,原型是匹諾康尼這次的諧樂大典。我就以咱們的親身經曆為藍本,延伸出了一系列蕩氣回腸的故事……”
故事的開始起源于星穹列車的老對頭,星核獵手在一條狗的誤導下偷走了僞裝成星核的齒輪,家族随後派人追殺,因為這塊殘缺的齒輪導緻匹諾康尼大劇院全天候不間斷地播放内部會議吵架錄音,并暴露了話事人周末先生用同諧的力量制造他在場的錯覺,實際上跨星球追星去了的事實。
齒輪被邪惡的公司高價收購,本意用來威脅家族賣掉匹諾康尼,但交易途中被正在和垃圾桶打架的無名客打斷。混亂之中,齒輪砸到了鐘表小子雕像并意外激活了其仿生程序——鐘表小子活了!
路過的憶者覺得活過來的鐘表小子一定總有很多有價值的記憶,與虛無的令使一拍即合試圖誘拐計劃開粉絲見面會的鐘表小子。星核獵手還在掘地三尺找星核,家族和公司就鐘表小子展開博弈,瘋狂曝光對方黑料以博取鐘表小子信任,結果被假面愚者公開直播。
丹恒:“……?”
這種離譜中透露着一絲絲合理的感覺是什麼回事?!
另一邊,打赢了全體垃圾桶的無名客順利登基成為垃圾桶之王,邀請朋友們欣賞自己打下來的江山,卻意外抓住了正在垃圾桶上張貼小廣告尋求合作的巡海遊俠,雙方一拍即合決定攻打匹諾康尼,從這裡開啟垃圾桶帝國的輝煌征途。
原來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根本不顧丹恒的死活,扶涯越講越上頭,邊比劃邊介紹最後的重頭戲。
“……多方混戰,鐘表小子認可無名客的理念中途倒戈,家族内部分裂有一部分跳反去了公司的陣營。雖然戰鬥極為艱險,有人加入也有人背刺,但最終還是勇敢正直的無名客們取得了勝利,獲得垃圾桶之神的加冕與獎勵——一枚封印完好的星核!”
這居然還能圓回來?!丹恒不得不佩服扶涯的胡編亂造能力。
這麼完整且放飛的故事一看就不是能在短時間内編出來的,他懷疑扶涯早有準備,隻是正好趁着這個時機拿出來過把瘾。
據說這電影拍完後打算全宇宙公映,真·以一己之力得罪所有人,唯一的好消息是編劇欄并不會出現扶涯的大名,真要惹出禍事來也是花火首當其沖——她說不定還樂在其中。
扶涯從列車一路講到白日夢酒店的客房門口,丹恒也從最初的心驚肉跳到後來的心如止水,最後甚至覺得這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有點不習慣。
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已經麻木了的丹恒悼念了一下自己愈發後退的底線,跟講了個酣暢淋漓的扶涯暫時分開,各自前往入夢池進入匹諾康尼(未被垃圾桶占領版)的夢境。
這是扶涯自時間回溯以來第一次回到這裡,夢境的世界與記憶中一樣輝煌,仿佛那場不斷輪換的災難才是他們這些少數人的夢境。
拍賣會落在[薄暮的時刻],星穹列車的乘客身份特殊,一到場就被服務人員領到了豪華包廂,空間開闊視野極佳,柔軟的沙發正對單面落地窗,茶水點心安排得滿滿當當,一本拍賣品圖集也在兩人入座後被遞到他們眼前。
以扶涯的性子如果是一個人來,多半跟點菜似的劃拉掉幾個不合眼緣的,然後拍一本。不過現在有丹恒在,剛剛還就資金來源問題好好交流了一番,扶涯心虛勁兒還沒完全下去,極其收斂地拿下了半本拍品。
“你的賞金、賠禮和稿費加起來居然有這麼多嗎?”
就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丹恒還是低估了扶涯的斂财能力。
“其實我還賺了點謝禮。”提起這個話題的扶涯還有點不自在,“前兩天寫論文的時候順手救下了一個商隊,他們老闆送了我這一趟的一半利潤。”
聽起來很正常,“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呢?”明明隻要這一個理由就能糊弄過去,也用不着自爆了。
除非……
“因為他們遭災也是我幹的。”扶涯對手指,哼哼唧唧地道出了真相,“寫論文為了收集素材就近點爆了一顆恒星,數據偏差較大,爆炸範圍比預想中的廣,我本來隻是打算順手炸了那支反物質軍團的,沒想到差點把路過的商隊轟進黑洞裡,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們全部撈回來……”
原來前兩天附近那顆還不到死亡年齡的恒星突然爆炸是扶涯幹的好事。這一片區域的天文學家還以為是誕生了什麼新的宇宙事件,各個摩拳擦掌準備發論文呢。
但說到論文,扶涯也不止一次為此大動幹戈了,這論文真的非寫不可嗎?退一步說,這畢業證真的非拿不可嗎?
這個想法有點極端還有點不可理喻,不過考慮到遭到牽連的其他人或物,丹恒覺得有必要就合理規範撰寫論文一事與扶涯好好談談,至少得明确一點:扶涯是根正苗紅的正義開拓者,而不是博識學會甚至于天才俱樂部那群科研瘋子的預備同事。
在此之前,丹恒出于謹慎找到了第一真理大學的官網,在扶涯重在參與的競價聲中仔細浏覽了畢業方面的相關規則,然後驚訝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在第一真理大學建校伊始的初版校規中,居然真的有一條類似于“不用上交課程論文也可以取得畢業證書”的規則。
而驚訝過後,就是無法忽略的惶恐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