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有進展了嗎？”
早上九點，阿瑞娜準時來到警署上班。
她屁股底下的椅子還沒坐熱，辦公室的門便被人敲響了。
門推開，洛弗走了進來。
不用猜，他鐵定是為了霍伊斯的案子而來。
果然，洛弗一開口就問到，“霍伊斯的案子有新進展了嗎？”
“在你推門進來之前，看到門口那些忙得腳不沾地的警員們了嗎？”阿瑞娜挑眉，“為了霍伊斯的案子，大家加班加點地工作了三天，總算有了點成果。”
“大家辛苦了。”洛弗鄭重道。
盡管這個案子歸到了阿瑞娜頭上，這些天她帶着手底下的人早出晚歸，同在一個警署，洛弗怎麼可能不看在眼裡。
“給點實在的吧，比如案子結束後替我們申請半個月的獎金，最好再批幾天假。”阿瑞娜笑道。
她勾起擺在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剛泡好的咖啡。
沒有加糖，單純的咖啡粉末泡開來是叫人直皺眉頭的苦味，卻足夠提神。
饒是阿瑞娜的精力再好，在連續高強度的工作中，也難免感到一絲力不從心的倦意。
“獎金當然沒問題，放假的事我也會盡可能把大家錯過的新年假期補回來。”洛弗顯然早有這個打算，答應得十分爽快。
“這話說得可真是狡猾，說白了，你是一點額外的假期都不肯給我們放啊。”阿瑞娜的腦子一下子就轉過彎來了，洛弗說要給他們把新年假期補回來，意味着她手下大半人都享受不到這個好處。
沒辦法，誰讓他們都是光明神的信徒呢。本來就該在七天假期後回警署正常上班。
“警署的工作有多忙你是知道的，連我這個警長想要休假都得專門挑時間。”洛弗淡定的接下阿瑞娜話裡的調侃。
他說的是事實，警署在其他方面都很大方，工資、獎金等等，唯獨在假期上摳搜得不行，像洛弗、阿瑞娜這樣的，想要休假都得按小時申請。
放松的玩笑話到此打住，阿瑞娜端正了神色，一五一十地和洛弗彙報目前的進度：
“經過調查，我們發現霍伊斯生前很少離開教會，和外界的交往并不多，暫時排除了他在外樹敵導緻仇殺的可能。
而在教會内部，霍伊斯的聲譽很好，他善良仁慈，關愛弱小，這麼多年來一直勤勤懇懇地履行着地區大主教的職責，從未和任何人産生過沖突。
看上去也不存在誰懷恨在心，特意策劃了這起謀/殺案。”
阿瑞娜把杯子放回原位，擡眼看向洛弗，“說起來一直忘了問你，你對霍伊斯本人有怎樣的看法？”
身為大主教，霍伊斯的交際網很廣，當然其中大多數不過是泛泛之交。但洛弗作為光明神的眷者，顯然算是霍伊斯的交際網中為數不多的關鍵人物。
按理說兩人打過不少交道。
洛弗順着阿瑞娜的問題回憶起印象裡的霍伊斯，“在我眼裡，他是位溫和又包容的長輩。”
“你知道，我一開始信仰的并不是我主。”
洛弗在一個信仰海洋與風暴之神的家庭中誕生。當他還是個躺在搖籃中安睡的嬰孩時，母親低聲吟唱的搖籃曲便是教會專門用來贊頌祂的聖歌。
信仰由此在洛弗的心中生根發芽。
可以說幾乎所有獸人誕生信仰的經曆都和洛弗差不多，待到他們長大，信仰已經像釘在他們骨頭裡似的根深蒂固。
再難割舍。
因此大多數獸人終其一生也不會選擇改變自己的信仰。
其離譜程度類似于你抓住一個獸人，逼他相信普通人從二十樓跳下來也能毫發無損，不信的話就來試試吧——一般下一秒，他就會想辦法把你扭送到最近的精神病院。
洛弗作出改信這一決定時，态度很堅定。過完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他獨自前往海洋與風暴之神的教會，注銷了自己的教籍，轉投到了光明神教會的名下。
“時至今日，改信已經不再被視為對神明的可恥背叛，更不會遭到旁人異樣的眼光。
選擇信仰我主不久，祂便對我賜下肯定與眷顧，正常來說我應該更加堅定地追随在祂的身側才對。然而我當時的年紀太小，偶爾還是會因為周遭的聲音陷入些許迷茫。”
提起年少時的苦惱，洛弗的态度十分坦然，那些曾經困擾過他的事情，在如今的他眼裡不過爾爾，但切切實實的讓十八歲的洛弗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闆，找不到分毫睡意。
直到一縷晨光從窗外洩露進來，天亮了。
“所以霍伊斯曾給了你不少引導？”阿瑞娜猜測。
“不，他隻是充當了一個溫和的聽衆。”洛弗笑着搖頭。
既然作出了選擇，他對光明神的信仰從未動搖。
也不需要誰來給他指引。
隻是由于神眷者的身份，洛弗很難找到一位合适的聽衆。
所幸霍伊斯樂于充當這麼一個沉默的聽衆。
他總是用那雙溫和的鹿眼飽含鼓勵地看着洛弗，“按照你心中所想的那樣去做吧，你可是被神明選中的孩子，理應有這樣的勇氣。”
“聽起來他确實是位不錯的長輩。”阿瑞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但人是複雜的，一個好父親不一定是位好丈夫，霍伊斯對我的好也并不能成為他脫罪的辯白。”
洛弗背對着辦公室的窗戶，冬日的陽光自他身後冷淡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鋒銳的眉低沉地壓着深邃的眼，肩上的警徽同樣散發着金屬的冷光。
平時洛弗的嘴角總是含着一抹溫柔的微笑，才削弱了身上那股叫惡徒膽寒的氣勢。
此時此刻，他的威嚴伴随着不容置喙的公正顯露于人前。
令人望而生畏。
“整個海星石市警署裡，你的敏銳度如果排第二，那就沒人能排第一了。”阿瑞娜發出一聲歎息。
“你猜到了，對嗎。”沒有疑問，隻有十足的笃定。